一连接下来的两天,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没怎么出门,期间夜鹤倾带人出过几次远门,处理零碎的事情,其他他大半时间都是待在暗室里写写画画。
而江眠,则是在房间里挑了些旧医书看。
这么些年,她母亲很少过问过她,父亲几年前也突然断了消息,她和母亲的关系也好像戛然而止。
她敢问,也不想去问,怕只是空得回应。
她说不上对父母有多少怨恨,父母有自己的工作,也不欠她什么,她早看得清了。
可当大家都认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个关口——高考摆在她面前,她是真的迷茫。
要像母亲一样学医吗?人都说子承父业,但她不是受条条框框束缚的人。
跟父亲一样去当警察?自己又好像没有什么兴趣。
她不过是偶然的兴趣,翻翻医书。
她不是没有规划的,只是跟平常人一样,在抉择的路口面前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至少现在时间空下来了,她觉得看看医书学点什么,总是有用,还能拓宽知识面。
在家里看书的这些天,夜鹤钦基本都在暗室里,两人除了吃饭没见过几面,自从上次的茶间谈话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碰上面。
“夜少,您要出去?江小姐在露台看书睡着了……我怕不方便……叫江小姐进屋子里睡会打扰她,所以……自作主张让十二替江小姐拿了毯子。”
他们夜少就是这样,一旦醒了便不会再睡,跟着他多年,他自是多留了个心眼,陆靖已经习惯宁愿让夜少一直睡着也不打扰。
“她睡多久了?”
“有一会了。”
夜鹤倾抬头看着远处小露台上熟睡的人,和身边的人,“你留在这陪她吧,我带其他人回趟常明。”
“是。”
“你看着时间,别让她睡太久着凉了,等下把她叫去屋子里睡,我们晚上可能赶不回来,你们自己先休息。”
“您不和江小姐说声吗?”
“不用。”
她不用习惯他的存在,况她安睡,说了不打扰。
“那通讯要开吗?”
“嗯,先开着,等我们回来,如果出事,联系北部战区的人,直接……找夜司令吧。”
“是。”
北方山间多风,江眠过会就被风叫醒了,像是告诉她有人走了。
陆靖见她下来,和她讲夜少他们出去了,没有多说,让她进屋里再休息会。
江眠没吱声,走到陆靖旁边坐下,刚醒,没睡好,脸色浮白,睡眼朦胧的样子没有话,和他们夜少一样。
他怕她尴尬,就陪她坐在院子里闲聊,聊起了他自己,也聊起他们夜少。
他说以前他和陆玦跟在夜少身边,夜少没有和别的上头一样在他们面前端架子,还把他们当兄弟。
记得有一次陆玦女朋友要跟他分手,部队有有纪律,手机刚发下来,陆玦一整个有手机的时间都在手机里挽留她女朋友,可惜最后时间到了,也没能挽留。
手机关机上交,陆玦和他女朋友,没有以后了。
陆玦熄灯后一个人偷偷在哭,他也只能偷偷的哭,他知道他和他女朋友不可能了。
他在军区,不能由着性子做事,军队纪律就是军队纪律,他拿什么留住她,手机上交,人也出不去,什么都在告诉他,他留不住她。
那天夜少晚上居然来了他们寝室,把他叫走,陪他聊了很长时间,在那之前他都以为,少将,是个心冷的人。
他是夜鹤钦一手提拔上来的,陆玦也是。
陆靖和江眠说,夜少将在他心里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直投身于事业,无论多困难的任务,他好像不怕疼不怕累,一个劲往前冲。
他之所以觉得他冷血,是因为一直以来他们少将眼里只有任务,其他事好像他都不关心,不在意,不关心亲人、朋友,不在意生死、自己的伤痛,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见他们少将眼里有了一丝波澜,含着几份柔情和踌躇。
他说他记得陆玦跟他说,那晚夜少和他说了很多,好像他也曾经如此。
那晚少将还送陆玦回寝室,陆靖开的门,少将看着陆玦背对着他走进寝室,那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晚迎着月光,他看见夜少的眼里也怀着温柔,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夜少也有这样的一面,不是那么看起来的高高在上。
而那一刻的他才明白,不是他眼里不含感情,也许是他早就看清了这世上的一切,他早见过这世间的黑暗,一切美好。
陆靖说刚见少将时,听过有关于他的传闻,那时的他也像刚进部队的毛头小子一样,心里充满对少将的崇拜,年轻气盛,光是看见他的背影,就会热血沸腾。
到如今,他陪夜鹤钦走过这么多些些年,性子也慢慢沉练下来,他依旧是很敬佩他的,少将他不信神佛,不信命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世上本就没那么光明,他看见过那么多人性的险恶,可他依然愿意为他们的理想而奋斗,哪怕付出生命。
世人皆信佛,求神拜佛,成神佛很难,但好像为了他们,少将也愿意把自己逼得很远。
陆靖说他最早的时候常常在想,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嘛,竟愿意舍弃自己,成全他人。
命运或是人为,也不知为何,就像是少年一腔热血不顾性命,出了几次风头,这些害命的事反倒找上门来了,此后只要是棘手的事皆找上门来,他也一一应下。
“他为军人,本该如此。”
陆靖看着江眠没再说什么,确实,为军人,本该如此。
但部队里多给他们少将的,竟是些半条腿踩在刀尖上的事,夜老司令居然也不闻不问,由他去了。
有些时候他都在想,是不是少将在和夜首长置气,故意不把他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不然怎么会愿意干这些明显是想让他送命的事。
但他又会想,既然少将心里有这人民百姓,又怎么轻视自己的性命,至人民百姓于不顾,草草了却一生,与人置气。
置气,那是年少孩童幼稚的把戏,他们少将如何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