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望着夜鹤钦发呆,她没说话,她不知道他为何反常,但她心里觉得他和她一样,也许也被困在一个无形的枷锁里,亦或是失掉了什么东西。
不至于他和她,每个人每件事每个动作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也许是经历过的苦难作祟,总在他人觉得平平无奇,在你走的路上,悄悄给你一记回响,坠落,沉溺。
十二一直看着江眠,夜少不在的几天都是他和明一跟在她身边,他已经大概知道她的习惯,知道她没心思在坐下去了,起身,和几个哥哥说了声,招呼着他们去收被子,自己推着江眠去屋子坐。
正当中午的太阳晒得狠,虽然有些地方树阴和墙挡着,但终归热。
“聊完了?”夜鹤倾坐直身子,看向他们各自起身。
“老大,我们去收被子”,江眠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没打算出声,乖乖站在一旁,十二见两人什么也不说,赶忙回话,他才发觉眠姐应该是有点生气了。
夜鹤钦看向十二,他以为他们不管不顾聊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但小朋友不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想来想去最终带他们吃完饭,独自带她去见阿奶了。
阿奶自己一个人在家,阿叔出去忙去了,阿奶留着两人说了很久的话,阿奶把家里好吃的全拿出来了。
阿奶家有只狗,胖嘟嘟的,像是刚生出来几个月的,阿奶知道小孩子哪会喜欢陪老人家说话,让江眠去和小狗玩,让夜鹤钦陪她。
快傍晚的时候,夜鹤倾打算带江眠走了,阿奶想挽留他们再坐坐,说是阿叔等下就回来了,见一眼再走。
谁想到阿奶口中的一会,是夜鹤倾烧晚饭,三个人吃得差不多了,阿叔才回来。
“哟,小鹤回来啦。”
“阿叔。”
江眠站在夜鹤钦身后不敢见人,她最怕见生人和长辈了,她缩在后面,声音很轻还是跟着叫了一声“阿叔”。
“哦哦好,丫头真水灵。这位是?”阿叔看着夜鹤倾等他介绍。
“朋友家的孩子”,夜鹤钦出门换掉了西装,穿上明一带来的简服,看着阳光多了,没那么成熟,所以听着这话就不太来事,还以为年纪多大,他们俩差了辈分。
人上了年纪,总是睡得早,夜鹤倾让江眠去喂那小狗崽,江眠弓着身子,蹲在地上逗小狗狗。
夜鹤倾见她就在原地,也就在一旁坐下陪阿叔吃完饭,等着收拾碗筷。
阿奶已经熬不住了,平时休息早,今天又说了很多话,走东走西,有些累着,就坐在屋里看着他们。
夜鹤倾怕阿奶累去赶紧收拾好,出来厨房见江眠还在和狗狗玩,在陪奶奶说话,蹲在地上摇摇晃晃,拉过边上的椅子扶着她坐下。
“阿奶,您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阿倾难得回来,不再坐坐?”
“阿奶,这次不着急走,改天还来看您。”
江眠也知道阿奶累了,前面一直等夜鹤倾出来,见他和阿奶说要走,默默那狗崽崽,和它告别,起身向奶奶问好,等夜鹤倾带她走,阿奶阿叔热情,塞了很多东西,夜鹤倾没都要,只拎了些蔬菜回去。
“这些年一直在部队嘛”,两个人走了一路谁也没说一句话,夜鹤倾以为她还在生气,倒是江眠先开口了。
“嗯。”
夜鹤倾以为江眠好奇部队的事,但出于军队纪律有些事情不好说,他只能这么回她。
江眠也确实好奇,不过是望着夜鹤倾的脸,她看着他的侧脸,皮肤略显白皙,穿着这一身休闲风的衣服,她很好奇他在部队还能皮肤这么好,这么白,要知道他们高一军训就几天班里就黑了一圈。
夜鹤倾察觉到她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现在对于他来说也算他真正意义上的休假,神经没有紧绷着,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清晰,每一处都在他心里落下的仔细。
眼前的人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乖巧,懂事,努力,还有些孩子气的正义,就连身高也没怎么变和他离开的那年差不了多少怕,一切都像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但他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变了他说不出来。
想到早上的事,他开口了,“早上我站在一旁没有帮你,是因为这个地方我不适合露面,没能出面早些帮你解决麻烦我很抱歉。”
江眠突然听他道歉有些意外,仰着头看向他,他眼里未有波澜壮阔,涓涓流水泛泛而平,她望着他的双,她知道他不是在糊弄她,他的目光似有苦楚忽转而逝,在沉浸有力无声中恢复平常,她不知道说什么,回头看向前方昏暗不清的路。
“前些年这个地方还很乱,我后来被派到这里,和前辈们一起花了很大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样子,我没上前,是因为有我事情可能会更麻烦,这里过去认识我的人太多”,夜鹤钦不是骄傲,反倒是苦恼,虽然这里说是已经肃清,但难免有人躲在暗处喘息。
无论怎么说,他总该和外面的说这里已经结束。
人总活在忧愁里,牢笼里,不安里,会病的。
江眠知道他的不容易,毕竟她的爸爸也是警察,“他们会感谢你的,虽然普通人不知道你,也不会记在心上,但心里会感谢你为他们换来的今天的。”
“嗯。”
夜鹤钦听着她的话,双眸望着她的背影,随夜入深,沉沉入暮。
他慢慢跟在她身后,不想赶回家的路,视线却望向远处无尽的黑暗之中,也是年少的他也是这般想法。
当初,他和父亲生疏,导致不和,他抵触走父亲为他选的这一条路。
他本来是打算学医的,然而他目睹了数十人在他眼前惨死,死亡告诉他学医仍旧无力,他自此放弃学医,也放弃了在商场上扬名立万,踏上了军旅。
在他决定步入和他父亲同样的领域时,在他目睹他的老师去世时,他就失掉年少的他了。
他曾也如她一般也觉得会有希望,有一天,无论世人是否铭记你的名字,但他们会感谢你的决定,会在某一个地方感念你。
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不需要感谢,不过他要的不是感谢,是无愧于自己的信仰,和终有一天能窥见的曙光。
江眠觉得自己是不是触到他的什么伤心事了,也不怎么回应他,只敢偷偷朝他看了几眼,轻轻开口道,“我能问个问题吗,军队里的事我不问,我知道军队里有纪律和我爸爸他们一样,我想问……你为什么不会晒黑呢?看着不像是……”
夜鹤钦微微笑着低下头余光圈住她,“不像是那里面的人么?因为我活在暗处,照不到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