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承殿内没有旁的大臣,除了迟薇和萧云瑱、太子外,就只剩下迟忠年了。
不等迟薇开口,迟忠年先行出声,躬身道:“陛下,为国尽忠,为君分忧,乃是臣子分内之事,岂可讨赏?”
“哎。”
明德帝大手一挥:“爱卿此言差矣,做错了事当罚,那立了功自然就该赏,不然岂不寒了有功之人的心?”
“皇上圣明。”
待迟忠年退回去后,迟薇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萧云瑱,接着下跪行了个大礼。
“臣女自知天生愚钝,且性格顽劣,难当太子妃之重任,所以恳请陛下,取消臣女与太子殿下的婚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皇后首先坐不住了,皱眉呵斥道:“胡闹!你与太子的婚事乃是圣上亲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你说取消便取消的?”
她转而看向皇上,神情急切的解释:“皇上,薇薇不过是瞧着昶安幸了几个姑娘,心里一时吃味儿,才口出戏言,皇上万不可依了她。”
明德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站在旁侧的萧昶安。
“太子以为呢?”
萧昶安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皇上这才将视线移到迟薇身上。
迟薇仍旧伏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态度坚决:“求皇上成全。”
“薇薇,任性也要有个限度,莫要仗着有功劳在身,就无法无天。”
皇后眸色渐深,沉声吩咐道:“朱嬷嬷,薇薇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是累着了,你先扶她回凤鸾宫休息。”
“是,奴婢遵命。”
朱嬷嬷正待上前,有人先一步跪在了迟薇旁边。
“皇兄可还记得曾允诺臣弟,若臣弟日后有了意中人,只要对方尚未婚配,皇兄便会做主为臣弟赐婚?”萧云瑱朗声问。
“自然记得。”明德帝心生好奇,“战王莫非有了心仪的女子?”
萧云瑱没有直接承认,而是看了眼身侧的迟薇。
“迟小姐曾舍命救了臣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臣弟愿用这一道恩旨,换取迟小姐的自由之身。”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旁人还有什么不懂的,更别提他们在阜平城内的一举一动,早同平乱的消息一起,传到了明德帝的耳朵里。
他在桌案下捏了捏皇后的手,继而道:“虽说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但男女之间的感情终究强求不来……”
“既然七弟都替你说情了,迟薇,你的请求,朕允了。”
“臣女谢陛下隆恩。”
从毓承殿出来,迟薇只觉得浑身轻松。
萧云瑱从她身后缓步走来,朝她伸出宽大干燥的手,“将军府与王府顺路,不知道本王是否有这个荣幸,送迟小姐回府?”
“不敢劳烦王爷。”
迟忠年浑厚的声音响起,“老臣的女儿,老臣自会带回去。
他挤到两人中间,一把拽起迟薇,继续向前走。
“爹。”
迟忠年拉着一张老脸,没好气的说:“爹什么爹?我看你才是我爹,退婚这么大的事,你说退就退了,也不和家里商量一下.”
“等着吧,看回去以后,你娘怎么揍你!到时候可别指望我拦着。”
他直接拽着迟薇上了马车,连招呼都没和萧云瑱打一下。
望着马车在宫道上渐行渐远,萧毅不无担忧道:“王爷,瞧迟将军这个态度,怕是不会轻易把女儿交给您。”
萧云瑱眯起眼,“本王认准的女人,给不给,可由不得他。”
还真让迟忠年说对了。
迟薇一进门,就看到迟夫人拿着家法,横刀立马的站在将军府门口,眼神锋利如刃,像是恨不得当场把她给片了。
迟夫人旁边,迟衍又是捏胳膊又是捶肩的,竟难得的在替她求情。
早在回来的路上,迟薇已经想好了对策,是以马车一停下来,她就跳下车,哭叫着扑到迟夫人身上。
“娘,女儿好想你呀,女儿差点见不到你了呀。”
迟夫人表情一僵,“放开,当街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不放,我不放!娘不知道,这一趟有多凶险,女儿先是被毒虫咬,后来又染上疫病,若不是女儿福大命大,如今怕是回不来了。”
她哭着扒开衣袖,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背,“你看呐,太子妃着实不能当啊,这同样的事情再多来那么几回,女儿小命就要交代了呀!”
待看清手臂上布满斑斑点点后,不仅迟夫人,连迟家父子都心疼不已。
迟夫人叹了口气,把家法丢给迟衍:“罢了,你是我的女儿,你若真不愿嫁入皇室,娘还能逼死你不成?”
“娘……”
迟薇皱着鼻子,靠在迟夫人怀里,撒娇道:“女儿就知道,娘对女儿最好了。”
话是这么说,迟薇回府后,还是去跪了祠堂,美其名曰是向祖宗请罪。
迟忠年燃了香,插在香炉里,在她旁边跪了下来,神情郑重:“迟家一门,三代为后,不曾想竟断在了我这里,云安愧对列祖列宗啊。”
“薇薇也愧对列祖列宗,还愧对爹,若是不退婚,阿爹以后可是妥妥的国仗。”迟薇也跟着闷头说。
迟忠年侧头瞪了她一眼,“你爹是那种贪图富贵,恋慕权势的人吗?”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爹是担心你呀,想那战王已近而立,府中全无妻妾不说,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谁知道他那方面行不行……唉!”
迟忠年别提多郁闷了。
这话题照理说不该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沟通,可谁让迟夫人说自己开不了口呢。
迟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爹,什么时候一个人洁身自好,反倒要被人诟病了?而且,谁说他不行的?他行着呢!”
“那就……什么?!”
迟忠年瞪圆了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被他占了便宜?”
他蹭得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朝外面走去:“老子砍了他去!”
“你打不过他的。”
“……”
迟忠年又绕了回来,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个臭丫头,你糊涂啊!你稀里糊涂的把身子给了他,他若是肯娶你还好,若是不肯,你这辈子怎么办?”
迟薇把玩着一绺秀发,笑得漫不经心:“巧了,他若不肯娶,我还不肯嫁呢,到时候养一群面首,每天换着人睡,一个月不重样。”
迟忠年:“……”
疯了!
他宝贝闺女绝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