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那天，宋弃听召进了趟宫，回来已入夜。
桃桃一整天没见到他，到晚上说什么都不肯睡，乳母只好把她抱去宋弃寝殿等着。
他进殿，看着在乳母怀里困得东倒西歪却还强撑的小家伙，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
“舅舅。”
桃桃揉揉眼睛，向他伸手。
宋弃接过她。
她脑袋往他肩头一歪，“我吃汤圆，好吃，给你吃。”
宋弃往案几上一瞧，粉色小碗里的汤圆挤挤挨挨胀成了一团片汤。
乳母道：“小殿下不让宫人拿走，在殿里热了几回，就成这样了。”
宋弃在桃桃期待的眼神中，勉强吃了两口，“真好吃，谢谢桃桃。”
桃桃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转头问她，“你这么晚还不睡，被你阿娘知道，又要挨骂了吧？”
“可是……可是……”桃桃可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急得睁大眼，“舅舅帮我。”
宋弃凑到她耳边小声出主意，“你就说一个人睡害怕，想和娘亲睡。你阿娘听了，肯定心疼你，自然也不会怪你了。”
桃桃点点头，趴在他肩头踢腿，“舅舅，我想阿娘了。”
她一喊闹，乳母就要上前接手。
宋弃扫乳母一眼，出声道：“我送她过去吧——昭阳宫里灯亮着，她应该还没睡。”
桃桃鬼灵精，立刻跟着说：“要舅舅抱！”
乳母没奈何，取来虎头帽给她戴上。
行宫落不住雪，没有丝毫冷意。宋韫开了窗，倚在榻上对着院里的红梅摆弄棋盘。
桃桃性子躁，坐不住，宋韫正发愁是不是该给她找个师傅启蒙了，就见她眉开眼笑被宋弃抱着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
他应该刚从外面回宫，朝服还没换下。
年轻的亲王，刚过双十年纪，眉眼冷峻，昳丽的相貌都被他周身的威压衬得更慑人了。
宋韫撑着下巴想，原来他在外面是这副样子。
怨不得陈太后说陈家对他这个女婿原本是很满意的。
“阿娘！”桃桃眼尖，看见屋里歪坐的宋韫，先讨好地叫一声。
等走到跟前，她立刻探着身子扒住窗框，“阿娘，我害怕，想和你睡。”
说完，她扭头心虚地看眼宋弃，似在问，她没说错吧？
宋弃无奈，桃桃一遇上她娘，小脑袋瓜就犯糊涂。
他摸着她的头，摇摇头。
宋韫见桃桃困得眼睛都揉红了，也就没戳穿他们父女之间的小动作。
她扔下棋子，起身从宋弃怀里抱过桃桃，“她又去烦你了？皇兄下次叫嬷嬷送她回来就好了。”
“那个内侍不在。”宋弃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捏了捏。
宋韫明白他的意思。
阿耶派来盯他的人不在，她可以不用叫他皇兄。
“不然叫你三哥哥？”她搂着合上眼的桃桃，笑说。
宋弃勾住她的小指，“存心怄我？”
她叫皇帝哥哥，叫陈卫理四哥，他听见哥字只觉得刺耳。
三皇兄，也有点不舒服——好似他跟宋鼎是一个等级了。
“阿兄。”
宋弃抬眼。
“阿兄，”宋韫小指一弯，也勾住他的食指，“那叫你阿兄？”
宋弃抿着薄唇，有好半晌没开口，但宋韫眼瞅着他的耳朵变得越来越红。
“平日还是不要这样叫，免得犯了太上皇的忌，又派个人来盯着我。”他说。
宋韫默了默，道：“等入春搬回府里住，就能自由些了。”
入春，宋弃笑着一摇头，“皇帝决心开春后铲除宋鼎及其乱党。可经过上次那一遭，他有点草木惊心，到底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宋韫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今日进宫就是去商量此事的？”
宋弃也不瞒她，“他欲派我监军。”
她眼里现出隐忧，“我以为你不用再上战场了。”上次他浑身是伤回来，她面上不显，心里差点没吓死。
“协查军务，督察统帅，赏罚功罪，皆由我定，权力不小呢。”宋弃故作轻松道，“信王，这个称号可不能白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