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鼎的长子是侍妾所生。
侍妾出身尊贵,也有一众闺中密友,只是刚出月,形容憔悴,不便露面待客。
因此操持这一切的是大皇子妃林氏。
宋韫由宋鼎拉着穿堂过院,来到女眷们待的临渊阁。
临渊阁,顾名思义,是座坐落在泛青闪碧的湖水上的三层阁楼。
到了阁楼前,宋鼎松开宋韫的手,指着门说:“去玩吧,不过敛着点,别给你嫂子惹事。她懦弱,遇事只会哭,今儿是我儿子的好日子,可千万别叫她哭,丧气得很。”
他撂下话,说前院还有客人要招呼,便扭头走了。
宋韫知道大皇子夫妇感情不和由来已久,而今听了宋鼎嘱咐她的话,更加确定宋鼎待林氏没有半点感情。
原来男子对着不喜欢的女子,连眼底的冷漠都那么相似。
临渊阁一楼是个四面通畅的大厅,围着半人高的护栏,垂下青绿色的竹帘,映着荡漾的碧波,既清幽又雅致。
宋韫跟春音一进去,厅内的诸位女郎立时噤声站起行礼。
不过眨眼间,厅内静的落针可闻。
瞅着一圈如临大敌的窈窕女郎,宋韫眉头微皱,说:“今儿本宫跟你们都是客人,虚礼便免了,先前是怎样,现下还怎样,不必顾忌本宫。”
她性子独,且恶名在外,交好的女友一个也无。
平时还好,一旦到了这样的场景,就显出她的格外不容人——身边除了随侍的宫人,一个好友都没有。
宋韫发过话,姑娘们重新活动起来,只不怎么敢放声。
春音看着自家公主独坐在栏边抓着鱼食往水里抛撒,心中很是不忿。
这些女郎,怎么忍心放如此美丽如此可爱的公主独自神伤?
宋韫专心趴在栏杆上喂鱼,并不知道在春音眼里她已成为被人抛弃的小可怜儿。
小可怜探着脑袋,瞅着湖面聚集的鱼群微笑,而在湖对岸垂钓的一众青年男子,也正望着她失神。
碧青湖面的水光映在她如雪似玉的脸上,波光粼粼间显得肌肤有种白皙透亮的质感。
艳色天下重。
陈卫理被水面反射的太阳光闪了下眼,慢吞吞回了神。
回过神后记起自己所处的环境,登时扔了鱼竿,跳起来冲身边人喊:“胡佴,你怎么不说对面是女眷呆的地方?”
被叫胡佴的少年收回落在对面美人身上的视线,笑着说:“老四,我不是为你着想嘛。自昭阳公主退馆回宫,你有一月多没见她了吧?一解相思的滋味,如何?”
他和陈卫理是同期入崇文馆的学子,两人一见如故,常常结伴出门游玩。
像这样的玩笑话,平日更是没少说。
其他人听见,也跟着起哄,非要陈卫理说出心中所想。
陈卫理不悦,刚才他们盯着昭阳目不转睛的呆样,他全瞧见了。
他是男子,难道还看不懂男人的眼神吗?
他知道昭阳美,其他人会不知道?
念及此,陈卫理愤愤踹掉胡佴手中的鱼竿,“不钓了!回花园去!否则我就告诉大皇子你故意在此滞留,想要偷窥临渊阁的贵女!”
胡佴被他突然的怒火闹得莫名其妙,讪讪揉揉被弹起的鱼竿震痛的手掌,起身道:“不钓就不钓,你生哪门子气?狗咬吕洞宾!”
他和大皇子宋鼎是表兄弟,经常往来育王府,对府中结构了如指掌。
今儿本来表哥是将他们几个安排在花园里的,他打听了昭阳公主也来,才提议着带他们来此地钓鱼。
本想着运气好,能远远瞧上一眼,让老四过过瘾。
谁知,运气倒是真好,那好热闹好玩乐的昭阳公主竟没在厅内玩耍,反而露出头脸在外喂鱼。
小小一张脸,乌发如云,头顶的宝石都不及她的美貌夺目。
这样的绝色,怪不得引得老四魂牵梦绕。
胡佴还想着老四不知怎么高兴呢,结果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面上就有些挂不住。
忍着手掌的麻痛,胡佴一甩袖,径直绕过假山过到花园去了。
剩下几人见两人吵开,一个愤而离场,一个面带怒色,都上来劝陈卫理:“四少,胡少也是一片好心,想给你个惊喜。”
陈卫理并不听劝,“你们一个个刚都盯着看什么?非礼勿视,懂不懂?都给我走!”
众人面面相觑,后知后觉他发怒是为了昭阳公主被他们看了。
他们互相耸耸肩,全撇着嘴离开了岸边。
等众人都走了,陈卫理再次瞥向临渊阁,发现她已不在那里,只留下一片被风推着轻晃的竹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