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沈璎向陈家提亲,她知道后怒火攻心,于是找人绑架了他的求娶对象陈莞香。
陈莞香途中反抗坠马,落了残疾。
沈璎率亲兵救回陈莞香,回来便参了宋韫一本。
朝中大臣瞅瞅风向,也跟着替沈璎站队。
大皇兄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剥夺了宋韫的公主封号,勒令她此生不准再踏出昭阳殿半步。
自那之后,她的日子就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底下的人侍奉不尽心倒也罢了,偏有个色欲熏心的死阉人瞧她失势,总寻着由头来揩油。
沈璎来看她的那天,她正因饿得无力而被那个死阉人压在身下欺辱。
他将她从阉人手中救下,转头向大皇兄要了她。
彼时谨王在边境举兵起事,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眼看就要逼近皇城。
大皇兄在前朝忙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于宋韫这个昔日张扬跋扈如今一文不值的妹妹更是毫不在意,沈璎要,他便给。
就在朝中上下都以为这位脸白手黑的沈大学士将宋韫迎回家是为方便折磨时,却接到了沈家的喜帖。
沈璎没有磋磨宋韫,反而以公主礼制娶了她。
没多久,谨王宋弃带着二十万精兵涌入皇城,发动了宫变。
宫城里的火直烧了一夜,听说,宫里所有的女人,上至皇后,下至浣衣宫女,均被叛军凌辱至死。
沈璎说的对,她若还在宫中,要么死于那个阉人之手,要么死在叛军刀下。
她那两个争皇位的哥哥,全是亲缘淡薄的冷心人。
大皇兄为了拉拢重臣使皇位坐得更稳,能将妹妹当个物件似的赐出去;而三皇兄谨王,为了皇位,韬光养晦多年,举事之际,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宫城里被叛军凌辱的女眷,不乏当年父皇宫里的旧人,可三皇兄——据沈璎说,宗室至亲,他一个都没放过。
幼时宫中那个毫不起眼的三皇兄,成年后居然有着那样的铁石心肠。
而就是那样可怕多疑的谨王,沈璎还能从他手里全身而退。
不仅全身而退,还一路扶摇直上,成为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沈璎,这个被人盛赞的如玉公子,比三皇兄还可怕。
宋韫软了力气,任由嘴中的鲜血喷涌而出。
“沈璎,我后悔了。”后悔爱上他,后悔所有做过的糊涂事。
更后悔当年心如死灰之下嫁给了他。
沈家后宅的夜太长了,太难熬了。
她的长睫微微抖动,在青白面颊上落下两片阴影,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璎定定盯着床上蜷成一团的女子,想她跟记忆中那个跋扈肆意的明艳公主真是大不一样了。
他站住没动,缓缓开了口:“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公主殿下。”
宋韫以为他在讽刺自己,并不知他是想起多年前,他们在乾山围猎,她病着不能骑马,但仍穿身紫色骑装,挥着软鞭坐在车辕上为他喝彩。
那日天蓝草绿,她的猫瞳在阳光下比额间的紫珠还要耀眼。
沈璎正奇怪为何会想到那日,犹自怔愣,身后响起长随水青的声音:“爷,三爷到了。”
他回神,俯身扶着宋韫的胳膊将她身子放平并用拇指抹去她嘴角的红痕。
掀帘声响起,紧接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踏进来,沈璎急急松手,回头对来人行礼。
来人一挥手,径自走到床边坐下。
宋韫恍惚间看见床边坐了个男人,高个子宽肩膀,气势逼人,不是沈璎,也不是大夫。
她慌得呼吸骤急。
这个三爷很陌生,是谁?
男人探过身子,摸摸她的头,沉声轻唤:“一一。”
一一,一一。
这是她的小名,父皇走后,已好久没听到别人如此叫她了。
头顶摩挲的掌心火热,让宋韫寒意彻骨的身体有了安慰。
她不知道男人是谁,但知道男人对她没有恶意。
他叫她一一。
他叫她一一呀。
宋韫想给来人一个笑,但她太虚弱了,动动嘴唇对她来说都很困难。
她感觉四肢百骸的力量正在急速散去。
终于,熬到头了。
闭眼后,她听见床边的男人呜咽了一声,“一一。”
而沈璎,一丝伤痛的表现也无。
他甚至还出声劝男人:“皇上,龙体要紧。”
皇上,三皇兄?!
三皇兄怎么会来看她?
还那么难过的样子,为什么?
宋韫心中有好多疑问,但太迟了,她已没机会问出口了。
*
启初三年冬,内阁大学士沈璎之妻因病去世,上请辞官回乡为妻守灵,明初帝感念其夫妻情深,特赠沈璎为太保,赐沈宋氏一品诰命,允其归乡。
年底,沈家返乡车队遇袭,沈璎与妾氏陈莞香身亡。
明初帝悲痛,罢朝三日,以示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