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好像很久都没打理过了。”
小黄用手摸了摸桌腿,沾了一爪子的灰。
“天冷了,人自然是懒了,再说了,这些下人最会看主子眼色行事,一次不扫没被训斥,证明主子也不在意,就愈发的偷懒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些宫里宅子里的用人之事。”
“见得多了罢了,我以前去给人家捉妖,虽然我理解不了她们的情绪与情感,但她们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吃过几次亏,也就知道这家谁在管事,谁说话最顶用。”
姜芜拍了拍手上的灰,直奔着内里那张床而去,得亏谢锦屏提前告诉了姜芜尸首在哪,否则这么大的院子要姜芜自己来找,起码得来上三五个通宵。
“这灰可真大。”
姜芜一撩帘子,被灰尘扑了一脸,捂着嘴憋红了脸才不让自己咳出来,小黄也被抖落了一身灰,抖了抖身子。
姜芜用帕子捂了嘴,摸了摸宇文慧雯的床,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床,床板被钉死在床架上,她敲了敲宇文慧雯的床,底下确实是空的,这附近定是有什么机关,能将这床板掀开。
她沿着床边摸了一圈,突然停住脚步,直起身子来,瞧着面前站着的那道细长的影子。
“你在干什么?”
她听到陈归安问道。
“你一路跟着我来的?”
姜芜开口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火是王妃自己点的?”
姜芜没有回答他,却听到陈归安说道。
“我没有跟着你,我夜里越想觉得这火越蹊跷,就去看了起火的地方。”
“你发现什么了?”
姜芜开口道,她没有去看那火灾现场,但冯楚月掉的那个荷包里,是曲肃给她保命的羊骨,虽然曲肃的道行远远不如宇文慧雯,但那羊骨可是先由陈归安的师傅炼了几十年,再由曲肃炼了几十年,二人几十年的灵力都浓缩在里面,一接触到便会妖力大减,宇文慧雯自是怕的,她还没完成自己的心愿,自是不愿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那灵堂是面朝西开的,其余的三个方向都没有窗户,那蜡烛我也看了,底座很重,不是风能吹倒的,即便是风吹倒的,那蜡烛也只会向东倒,点燃东边的帘子,可我看了,那烧的最焦的地方,却是底下的帘子。”
陈归安咬着唇,继续说道。
“她这般想把这事情栽在公主头上,我就想着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东西,我刚到门口,就看到你进来了。”
“既然你来了,那便一起看看吧。”
姜芜找到了这床的暗机关,一使巧劲,床板整个翻了过来。
只见床下钉着一具赤裸的干尸,额头与四肢都嵌着钉子,钉子附近的血迹早已晕开,还有些钉子附近的皮肉早已裂开,被拉开好大一个洞。
她是活着被钉进去的。
不然也不会有如此挣扎的痕迹。
陈归安早已觉得腹中不适,扶着柱子干呕,姜芜捏开那干尸的嘴,嘴中含着一截羊骨。
姜芜刚取出那羊骨,干尸瞬间化为一具白骨。
屋内风骤起,姜芜知道,谢锦屏缺失的记忆想起来了,她的眼睛愈发血红,站在窗口,盯着姜芜的背影。
姜芜一甩袖子,屋内的帘子四处纷飞,遮住了谢锦屏的脸,蒙住了她的眼睛。
“我答应你,所有欺辱过你的人,全都不得好死。还有,谢仁从没医死过人,冯楚月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怕别人看出端倪,所以把太医院里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
谢锦屏听到自己祖父的名字,眼底的血红一点点消散,她的眼底落下两行清泪,人也慢慢变得透明。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姜芜瞧见她这幅模样,知道她是心愿了了,没想到,她为谢仁正名的执念居然比报仇还深。
“张嘴。”
姜芜喊道。
谢锦屏张了嘴,一张被卷成球的黄符打进她的嘴里。
“吞下去,下辈子你二人还会有血缘交集。”
“多谢了。”
谢锦屏愣了愣,在消散前看着陈归安开口道。
“我突然想起你是谁了,公主死后不久,宫里也来了一位捉妖师,他与你身上有着一样的味道,可惜他死了。”
陈归安的瞳孔骤然放大,问道。
“他怎么死的?他为何而死?”
“你去查查宇文慧雯出生那年十月半左右冯家的那场宴会名单,就知晓了。”
谢锦屏笑了笑,她时间也不多了,这事也是她突然想起来的,来不及细细交代了,她这般聪明,一定能明白的吧。
“祝...好运。”
谢锦屏开口道。
姜芜与陈归安看着她一点点消散,陈归安早已泪流满面。
“年代有些久远了,查起来也有些困难,你去吧,我自己一人应付得来。”
姜芜听到谢锦屏的话,心里对陈归安师父的死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或许是他阴差阳错的撞破了冯楚月的丑事,才丢了性命,就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或许在和宇文慧雯斗法的时候死了。
或许是在宫里,随便找了个由头杀了。
又或许是,还没进入宫门,在路上就被人杀了。
谁知道呢。
姜芜不想深究这个,这不是她该深究的事情,但绝对与冯楚月脱不了关系。
陈归安的嗓子有些干,师父的死,谢锦屏的尸体,让他第一次感觉,他们只是北疆数以万计人中的微末一滴,在这皇室里,他们的命依然如蝼蚁,谁都可以一脚踩死。
谁也不知道他在哪时哪刻,无意间就撞见了谁的丑事,北疆太大了,大到能被漫天的飞雪眯了眼睛,北疆也太小了,小到即便是他们有意避开,却也难免有交集。
“姜妙,我突然能理解你了。”
他开口道。
姜芜没有搭话,所有的东西在她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陈归安的立场已经与她站在一起了,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帮手,什么事情他都懂一些,不管是医术蛊毒,还是木瓦泥匠,甚至珠钗衣裳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姜芜先前交给他的事情他都能做的很好,术法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个中等。
不过姜芜也不在乎这些,这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了,当灵气耗尽的那一刹那,反而是陈归安这种万事通,能在这艰难的世道中活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