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走在回去的路上,琢磨着刚刚看到的账本,蔡秀才在这春归楼日日花天酒地,这才过去不过半年,就已经欠了上千两银子了。
得想办法把欠春归楼的这些银子与许茵茵分开,这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账,许茵茵没必要当这个冤大头。
姜芜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许茵茵家门口,她瞧见许茵茵一个人出了门,有些机械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她东瞧瞧西看看,却没有丝毫想买东西的欲望,许茵茵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子,这般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晃,姜芜有些不放心她,便悄悄的跟在了她后面。
许茵茵去了几个她平日里经常去的地方,买了一串以前最喜欢的糖人,还让小贩给她画了个她最喜欢的图案。
她举着糖人看了半天,最终也没下口,将糖人送给了路边的一个小乞丐。
姜芜看她逛了好几个铺子,都是进去瞧了瞧,什么也没买,一时半会拿不准她要干什么,也不放心她继续这样,只好继续跟着她。
许茵茵逛完了铺子,朝着许老板琴坊的方向走去,她这一连串有些怪异的举动倒显得她此次去的目的地正常的有些过了头。
姜芜微微放下了心,准备跟在她后面,顺便去问问文如霜,看她是否与许茵茵隔壁宅子的主人已经交涉好了,她需要尽快搬进去住。
奇怪的是,许茵茵去的似乎是许老板琴坊后门的方向,姜芜有些疑惑,她回自己的家,为何不正大光明的走前门,而是要走后门?
顷刻之间,姜芜瞧见许茵茵噗通一声,跪在许家的后门口磕了三个头,第三个头她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再起身时,早已泪流满面。
姜芜意识到有些不对,瞧见她快要来离开的身影又连忙跟了上去,却见许茵茵直往郊外去。
一辆马车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过来,将姜芜与身旁的人冲了一个踉跄,待姜芜稳住身形,早已不见许茵茵的人影。
姜芜暗道遭了,她把许茵茵跟丢了,随即朝着许茵茵最后消失的郊外追去。
她不知道许茵茵要去哪,但许茵茵选择步行过去,肯定是郊外不远的地方。可那郊外荒郊野岭的,四周也没有驿站店铺什么的,唯一只有一条盘踞了许多年的护城河。
电光火石之间,姜芜想到许茵茵今日一系列有些反常的举动,不敢耽搁片刻,加快脚程往护城河的方向去。
护城河边,许茵茵站在护城河的最低处,看着滚滚而过的河水流泪,姜芜就站在她身后,瞧着她在风中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影。
许茵茵有些不懂,她家世清白,从小恪守规矩认真读书,婚后在侍奉蔡秀才母亲方面,也没有半点疏忽,她做错什么了?竟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如今这般。
她近日身体下面有些不舒服,叫了女郎中来看,女郎中瞧完直摇头,吞吞吐吐的告诉她是染上了那种病。
许茵茵只觉有雷在头上打,她洁身自好,怎的就染上那种病了?这病虽不是无法治愈的绝症,却让许茵茵如天打五雷轰般绝望。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耳边却突然响起儿子咿呀学语时叫出的那一声“娘”,许茵茵的动作停了停,也正是这个停顿,姜芜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喊了一句。
“干什么呢?”
许茵茵以为是守河的人,吓得赶忙坐在河边那块石头上,手忙脚乱掩饰自己想跳河轻生的事实。
姜芜摸了摸脸上的黄粉,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朝着坐在河边的许茵茵走去。
“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投了这护城河?”
姜芜坐在她身边,从兜里掏出帕子在护城河里摆湿,一点点擦自己脸上剩余的黄粉。
许茵茵捂着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掉在身下坐着的石头上。
“我看你穿的是成衣坊今年上的新款,手上带的翡翠成色也极好,想来生活也是不差的。”
姜芜对着护城河水,将贴在脸上的胡子撕下,胡子贴的太牢,撕下来时候疼的姜芜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本不想这么早就暴露在许茵茵的面前,但如今许茵茵的心病已经到了一个无法医治的地步了,她随时都有轻生的可能,逼得姜芜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跳到台前来给予她帮助与安慰。
“我...”
许茵茵说不出半句话来,叹了口气, 过得一团糟的生活,雪上加霜的身体与这难以启齿的病,都让她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没关系,这年头讨生活不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也不知道你是否婚配或者育有儿女,相公与儿女,都是可以寻求帮助的人。”
姜芜轻声细语的说着,每句话出口前都要在脑子里过几个弯,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刺激到许茵茵脑子里那根紧绷的神经。
提到相公与儿女,许茵茵哭的更厉害了,姜芜不知她怎么又哭了,只好将帕子洗干净递给她擦泪。
许茵茵接过湿润又冰凉凉的帕子,敷在眼睛上,哭的红肿的眼睛才舒服了些。
“我那相公,也是个不争气的,日日喝酒打牌欠了一屁股债,他身边那些人也是些畜生,与他合起伙来欺瞒我,他夜宿青楼的事情,我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许茵茵咬牙切齿的说着。
“为什么没想过离开他呢?若他像你说的如此不堪。”
许茵茵愣了愣,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若是我二人和离,我带着我儿还不知道会遭受多少的流言蜚语,我儿还小,我不想让他这般年纪便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议论,被迫接受这些人的恶意。”
许茵茵说着,越来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低,姜芜本来问她这个问题也存了几分试探的态度,她这般说着,倒让姜芜有些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
“好吧,看你,毕竟是你自己的选择与决定。”
姜芜站起身,拍了拍身后沾上的土,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许茵茵说出心里烦闷的事情后,心情好了不少。
她走前偷偷给护城河下了个结界,若是许茵茵再来这里,有想跳河的想法,姜芜就能立马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