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账本?"毛婉下意识的问道。
"这事安博仁没跟你说起过?"
毛婉摇摇头,心里有些不知味,她与安博仁夫妻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有事情瞒着自己,却听到永康帝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也罢,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说话期间,毛夏已经将藏在各处的账本找了出来,永康帝瞧着她忙上忙下找东西的身影,暗道安博仁这小姑子也不是个笨的,难怪安博仁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她。
"回陛下,这是安夫子送来的所有账本了。"
永康帝瞧着这堆在一起的账本,每一本的封面上都清清楚楚记录着日期,他一本本瞧过去,从无间断。
"你就是安博仁的小姑子?叫什么名字?"永康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陛下,民女唤作毛夏,三年前从安乐村的学堂毕业。"
"朕瞧你也是个聪明的,怎的只窝在这里,不去长安城闯荡闯荡找找机会?"
毛夏咬着唇,有些犹豫。
"民女…民女不是没有去过长安城,可长安城里的人嫌弃民女是个女子,即便是民女读过几年书,也找不到一个好的差事。"
"多亏前几年毕业的师兄,替民女找了个绢花学徒的差事,民女学了一段时间,掌柜的女儿污蔑民女偷东西把民女赶了出来。"
"后来才知道,不过是那女儿对账房先生芳心暗许,而那账房先生又对民女心生几分好感罢了。"
毛夏说到这里,似伤神似哀怨。
永康帝站起身,似是怕她听不清楚,语速有些慢的说道。
"你的事情,不仅仅是你的事情,这世道世人皆认为女不如男,导致大永朝在丝织亦或是绣品这些女子比较擅长的产业一边倒的弱,朕回去还要好好琢磨一下要如何改变这种困境。等朕琢磨出一个结果来时,你和她,就来当第一批先行者吧。"
毛夏与毛婉二人同时抬起头,又重重的磕下。
"民女愿意,民女多谢皇上。"
"但我还需要你们二人办件事情,把这些账本,想办法送到长安城里左右相手中,他们的府邸十分好找,但难的是如何将这些东西送去长安城,贪污受贿的人已经知道账本的存在了,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这些东西送进去,就看你们的了。"
"是。"
毛婉与毛夏都知道,若是办不成这件事,永康帝刚刚说的这些事情,就都在一瞬间变成泡影了。
永康帝交代完事情,给了二人自己亲笔写的信,若是左右相不肯见他们,就将这信给他们看。
走的时候,永康帝回头瞧了一眼毛夏这窄小的绢花铺子,他突然发现,每每这时候,他能相信的,居然只有这些平日里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如蝼蚁般的平民。
蝼蚁身上也有巨大到足以毁灭庞然大物的力量。
他瞧人很准,永康帝知道这姐妹二人都不是平凡之辈。
账本的事情交给她们,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而他,则要专心处理安乐村的事情了。
永康帝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想知道,这贪污链背后藏着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他翻身上马,几乎没休息片刻,便回安乐村去了。
毛婉和毛夏姐妹二人跪在地上,一直到听不到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才相互扶持着站起身。
二人商议许久,把主意打在了毛夏吃饭的家伙上。
她们熬了好几个通宵,将账本藏在了绢花的花盆里,上面又覆了极厚实的一层土。
这都是后话,永康帝打这一个来回,回到安乐村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王仲在床上已经躺的身子都要瘫了,他听见门外站着的义子叫了一声"义夫"。
又听到门外那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调有些高的字。
"下去吧。"
"是。"
小太监低着头,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永康帝瞧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过是让他在这里守了一天班,他怎么怕成这样?
他不知道的是,自那日王仲一瘸一拐的从永康帝的屋子出来时,惯会察言观色的下人们都知道永康帝与安夫子闹了不快,将怒火迁怒到了王仲身上,院子里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惹到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太岁爷。
永康帝缩着身子进了屋子,王仲瞧见他进来,猛的翻身坐起,赶忙下床光着脚来迎他。
却见永康帝摆摆手,一撩袍子坐在了桌边,抱起茶壶猛的往喉咙里面灌水,直到茶壶见了底,他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过神来。
"万岁爷,您再吃些。"
王仲赤着脚站在一旁,端着白日里上来他不敢妄动半分的糕点递给永康帝。
永康帝瞧了他一眼,抓着几块糕点就往嘴里塞,王仲有些心疼,他白日里走的时候只是随意垫了几口,瞧这个时间,估计去城里也是什么也没吃就回来了。
待到永康帝吃饱喝足之后,王仲也不知道他的事情有没有办完,办的顺利不顺利,他斟酌再三,试探性的问了句。
"万岁爷,累了一天,奴才伺候您睡下吧。"
"也好。"
永康帝嘴上应着,实际上也没怎么让王仲动手,自己脱了衣服就往床上躺,王仲知道他也是累坏了,换回了二人的衣服鞋子,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王仲出了门,没走几步便瞧见替自己代班的义子。
"义父。"
"嗯,陛下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王仲装模作样的对他进行惯例的询问。
"没有,陛下今日用完膳就睡下了,一直到您回来刚刚才醒。"
"嗯,回去做你的差事去吧,我去给陛下拿洗好的衣服。"
王仲应了一声,踩着小碎步朝洗衣房的方向去,却听到小太监在身后唤他。
"义父,你后面衣服有个洞。"
王仲的冷汗刷一下布满了整个后背,他僵硬的转过头,去瞧衣服上那个洞。
"可能是在哪被刮破了吧,找来修学堂的工人手脚一点也不利索,真是的。"
王仲漫不经心的说道,怕小太监再瞧出些什么来,脚步匆匆的朝洗衣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