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博仁天还没亮就醒了,他像往常一样洗漱准备去学堂给学生上课,路过安辛树家时,看见安辛树蹲在门口磨刀。
那刀在磨刀石上不停的摩擦着,发出渗人的声响,安辛树瞧见安博仁,随手折了一支门前开的正鲜艳欲滴的花扔在磨刀石上。
一轮一轮的碾过去,那花被碾的七零八落的,远远看去血红一片。
安博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瞧了安辛树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安辛树瞧着他笔直的脊背,唾骂了一声。
“装什么清高。”
安辛树扔下手里的刀,他能做到的就仅仅是这样了,安博仁是天子钦点的状元,若是他死在这个山沟沟里了,天子一怒将这山推了都是有可能的。
得想个办法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安辛树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突然想起,安博仁家里那只羊有点邪门的。
第一次见到那只羊的时候,安辛树就觉得它瞧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眼珠子一转,决定晚上的时候找几个人把那只羊从安博仁家偷出来。
安辛树左等又等,终于等到夜色沉沉之时,他倚在安博仁家的墙角,听见安博仁关门的声音,他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扒着安博仁家的土墙三两步便翻进了安博仁的家。
他是练过几年的,不然也不会在安乐村横行霸道这么久。
安辛树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安博仁卧室的门边。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安博仁浅浅的鼾声,安辛树在他卧室的纸窗上戳了个洞,一丝迷烟缓缓飘入,这是他拖了许多人才从外面弄到的,听说效果极好。
没过一会,里面浅浅的鼾声都静了下来,安辛树松了口气,一转身却发现那只小羊正站在羊圈里,睁着一双大眼精神奕奕的瞧着他。
他握紧了手里的砖头,准备一砖头将这小羊拍晕再找人带走。
却没想到,安辛树刚举起砖头,那小羊便“咩”了一声,安辛树庆幸提前迷晕了安博仁,不然照小羊这般闹腾,怕是睡着的安博仁早就醒了。
他将那砖头抡向小羊,小羊灵活的在狭小的羊圈中左躲右闪,硬生生将安辛树乱挥的砖头躲了开。
安辛树发现这样不行,砖头太笨重,太容易被它躲开,他便弃了砖头,改为徒手上阵。
他双手握住小羊的角,唯一的攻击武器被束缚,小羊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它将安辛树使劲往墙上顶,想让他松手。
可安辛树毕竟练过几年,下盘比一般人都稳,脚下宛如扎了根一般死死站住,小羊竟无法撼动他半分。
他正想喊人的时候,小羊抬起蹄子,一下踢在了安辛树的下盘。
安辛树吃痛,下意识的松了手,小羊趁着这功夫,朝羊圈身后的墙撞去。
这墙本就年久失修,又被小羊这么使劲一撞,呼啦啦一声响,羊圈身后的墙尽数坍塌。
坍塌的动静惊动了村里的大多数人,安辛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捂着下身跑了去。
这羊绝对有问题,他想着。
安辛树不服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迷晕安博仁跑来和这小羊较量一番,但次次都铩羽而归。
安博仁也很奇怪,小羊这段时间日日都精神不济,他最开始以为小羊生了病,还为它请了专门看病的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瞧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好告诉他大概是天热了,小羊与人一样害了热气,变得恹恹的。
安博仁只好日日给它弄些清凉的吃食,就连草都是在冷水里面过滤一遍再拿给它吃。
毛婉听说小羊近日都不怎么精神,便日日往安博仁家跑去看小羊,气的毛家父母直骂她失了矜持。
她可不管这些,救她的小羊如今出了事情,她定是要去看一下的。
毛婉去到安博仁家的时候,安博仁正抱了书本准备去学堂。
“安夫子。”毛婉低头瞧着自己地上画圈的脚尖,脸微微有些红。“我来看看小羊。”
“我现在赶着去学堂,这是我家里的钥匙,你拿去,等我下学回来再找你。”
安博仁急着去学堂,将家门钥匙直接给了毛婉,还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好好保管钥匙,切莫像他一样,他已经丢了好几把钥匙了。
次次丢,次次配,他心真的好累。
“知道了,安夫子快些去吧,等您下学回来后,我就在这门口等您,将钥匙还给您。”
毛婉拿了钥匙,向安博仁挥了挥手,甩着两个麻花辫一跳一跳的往安博仁的家里去了。
小羊果然是像毛夏回家说的那样,恹恹的趴在地上闭着眼睡觉。
听到有人进来,它耳朵动了动,抬了抬眼皮,看见是毛婉它又放下了眼皮,鼻子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毛婉坐在它身边,伸手摸了摸它洗的干净又柔软的毛。
“小羊呀小羊,你怎么了?”
她温温柔柔的摸了摸小羊的头,小羊没有躲,反而闭着眼睛将头往她怀里更蹭了蹭。
毛婉抱着它,眼角余光忽而瞥到一丝鲜红。
她顺着那抹鲜红寻过去,发现小羊的一条腿上被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有丝丝血迹渗出。
“你怎么受伤啦?”
毛婉赶忙从怀里掏出平日里用来擦手的帕子,用木桶在安博仁家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将帕子在里面摆了摆。
井水有些凉,毛婉怕凉到它的伤口,将帕子在自己胳膊上暖了暖,才给小羊结结实实的包起来。
她瞧着它腿上的伤口,突然想起前几日毛夏跟她讲,小羊半夜里撞塌了安博仁隔壁邻居的墙。
毛婉抬头,看到那墙果然是新砌的,她误以为这伤是当时撞倒墙不小心划到的,便将小羊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下次要小心些,不要再撞到墙上啦。”
安博仁不在家,屋里特别安静,毛婉摸着小羊的头,突然就想和它说说话。
她知道它听得懂自己说话,有些事情确实愁了她许久,却又不知道跟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