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村出了这么热闹的事情,姜一那边几乎是实时播报给姜芜听。
今日一听说黄木匠的老婆和大嗓门婶子打起来了,姜芜不顾自己伤着的腿,赶忙换了衣服就过来凑这份热闹瞧了。
临走前,萧茕还洗了一碗草莓给她。
近几日的天气是愈发的暖和了,姜芜打了个哈欠,坐在马车车厢外靠着吃新鲜的草莓,没受伤的那条腿晃啊晃的。
“山姑娘那边做出新东西来了吗?”
“还不知道,刚好我今日要去一趟宫里,你要实在想知道的话,我把事情处理完,过去瞧瞧。”
“出什么事情了?”
姜芜将手里端着的草莓递给萧茕,随口问了一句,可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宫里的事情,她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了。
可萧茕全然没有把她当外人的意思,从她抱着的碗里拿了一颗草莓,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那几个便宜哥哥这几日又在搞事情,我得回去看一眼,省得他们让我背黑锅。”
“好,路上小心。”
“等我回来的时候,去珍宝坊问问簪子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嗯,你如果路过如意铺的话,能给小黄捎带只烧鸡吗?我如意铺后面那有个狗洞,可以从那塞进去。”
“它人不大,倒还馋的不行。”
“也不是这么说,它从浮屠山回来后跟我一样就变得懒得很,我来之前就估计要在这里待很久,就让它留下看家了,走前只给它留了些晒干的腊肉,也给它吃点热的。”
“好。”
萧茕应了话。
二人说话的间隙,萧茕眼尖的看到杜大通扶着村长回家来了,他轻轻咳了两声给姜芜示意。
姜芜会意,低着头摆弄碗里新鲜的草莓。
“你们来做什么?”
村长老远就瞧见了坐在马车上的姜芜与萧茕,头有些大,没好气的问道。
“不做什么,来看看热闹。”
姜芜眼睛弯了起来,笑意却只停留于表面从未直达心底。
“你们...你们两个骗子。”
村长瞧见二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拿起拐杖指着他们笑嘻嘻的脸就骂。
“哦?我倒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骗你了。”
姜芜将手中的草莓放下,支着下巴瞧着这脸上有些颓丧神情的杜大通与村长。
“你们敢保证,你们来的时候没有对我们隐瞒自己的身份?你们要的醉伊人,真的是给你家老太太求的吗?”
“哎呀呀,倒是被你发现了。”姜芜眼睛咕噜噜一转,她随手点了几户人家。“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猜猜,这村里,死的下一个人,会是谁呢?是他家,还是他家?”
姜芜一番话说的村长与杜大通二人心里发慌,村长嘴唇蠕动了半天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你们就不怕我将你们的身份捅出去吗?”
杜大通脑子转的快,迅速的反驳了姜芜一句。
“村长,既然我们敢认,那你们就没想一想,我们为什么敢认?我们手中真的就没有证据吗?”
萧茕在村长面前微微弯腰附耳说道。
“现在的王法可不比前几年,你大可试试,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个能力,将陈家灭门的事件再来一次。”
村长愣了半晌,突然有些阴翳的笑了,萧茕与村长交锋珠玑之时,姜芜便在一旁观察这二人的状态,时不时补一刀再刺激一下他们。
现在村长脸上阴翳的表情无一不告诉他们,姜芜与萧茕已经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目的,甚至超额完成了目的。
姜芜仰头看了看晴空朗朗的天,想着这世界若是没有天道这种东西该多好,这些简单的事情只要画一画贴一贴符就好了。
可转念一想,这世界若是没了天道,这人间就变成了妖与捉妖师互相缠斗的天下,说是炼狱也丝毫不为过。
正这般想着,她听到面上一片阴翳的村长发出更加阴翳的笑声。
“年轻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别太相信王法。”
萧茕听到这话愣了愣。
村长以为唬住了他,觉得点到为止,他挺直了脊背,扶着杜大通的手臂进屋去了。
村长走了,萧茕也回到了姜芜的身边。
“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萧茕笑了笑。
“热闹看完了,走吧,你不是还有事情吗?”
姜芜回到马车车厢内,伸了个懒腰。
“我还真是太高估他们村里人的人性了,刚刚你们二人交谈的时候,我听了听附近他们的聊天。”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萧茕知道他们捉妖师的五感在长期训练中变得比妖还灵敏,能听到这些普通人的碎碎念也不奇怪。
“这位村长,现在可是骂声一片。”
萧茕想起他与村长之间的对话,嗤笑了一声。
“这么蠢,不被骂才怪。”
回到客栈之时,萧茕也没收拾什么东西,牵了匹马就朝皇宫去了。
他今日激了一下村长,怕在自己离开的这半下午,杜大通与村长这两个疯子对姜芜下手,便将姜一留在了姜芜身边,以免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虽然他知道就算是制香村所有人加起来,怕是都打不过姜芜。
瞧着眼前的红砖高墙,萧茕与姜芜在一起这几天的好心情便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在城墙根下吐了一口,才进去准备看看这群人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他先去了一趟御书房,永康帝正坐在上位处批奏折,他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似乎对外面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概不知。
“你怎么回来了?”
永康帝声音有些冷。
“哦,前几日我不是给惠妃娘娘寻了个香师吗,时间赶得紧也没跟她身边的人说一声,她未婚夫这几日有些担心,所以我来瞧一瞧,看看香师还要在宫里待多久。”
萧茕态度微微软了些,解释自己回来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打消永康帝怀疑他在宫中留了探子的怀疑。
永康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从萧茕的眼睛里探查到一丝说谎的神情,他放下笔。
“也好,我也许久没去惠妃那里了,一起去坐坐吧。”
王仲赶忙提前去通知惠妃宫里了,让她们也好有时间准备一下。
永康帝也不急,带着萧茕在路上慢慢走着,萧茕知道,他这是还没打消心里的几分怀疑。
“你那几个皇兄怎的近日都不见人影?朕前几日让你九弟去府邸给你送东西,他却是哭着回来的,你可是欺负他了?”
永康帝看似随口的问了萧茕一句。
“怎么可能,我这几日都在制香村那边,府里除了福叔也没人在,福叔眼睛又不好,怕是九弟就算去了,福叔都认不清楚。”
萧茕哈哈笑了两声,永康帝知晓萧茕没有撒谎,九皇子回来的时候也确实哭了,不过当场就跟永康帝告了状,说萧茕府邸那个瞎眼管家都看不到他在哪,开口就叫六殿下,把他气了个半死。
“等我过几日精神好了,亲自给九弟上门赔礼道歉。”
永康帝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满意什么。
二人去的时候,惠妃宫里上上下下已经准备好在殿前迎接了,山任九躲在最后面,起身时偷偷抬了下头。
正是这一抬头,她瞧见了萧茕的长相,跟在二人身后的萧茕与她对视,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山任九又重新低下了头,却又想起当时姜芜与萧茕二人来找她时,只有姜芜一个人在说话。
可姜芜说的是“我们”。
山任九自己脑补出了一场萧茕与姜芜这般天差地别的身份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还没脑补完毕,伺候她的小丫鬟便急匆匆过来叫她,说主子们要看山任九这几日新调出来的香。
山任九前几日便已经做好了,只是惠妃娘娘那段时间不知在忙些什么,她便一直没顾得上给惠妃娘娘呈上去。
今日来了这么多贵人,山任九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她惴惴不安的抱着装着线香的盒子进了这个许久未曾踏进的大殿。
她挨个跪下行了礼,将线香递给惠妃娘娘身边的丫鬟,那丫鬟拿了盒子就去到里间了。
永康帝没有开口让她起来,山任九便一直在那跪着,惠妃娘娘瞧了她几眼,她仍是安安分分的低着头,心下一动,开口对七皇子道。
“七皇子来我这可真真是稀客,不知今日的糕点和茶水可还对七皇子的胃口?”
“惠妃娘娘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一等一精致的,倒是我这不怎么讲究的胃高攀了,今日来这也是受人所托,这香师有个未婚夫,她进宫许久都没个消息,人是我带进来的,理所当然也要过来看一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萧茕敲了敲手中的扇子。
“毕竟,这宫中,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永康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知道萧茕什么意思,萧茕因为这件事情还在恨他,他急迫的想跳过这个话题,于是便四下观望寻找一个新的话题。
这一望,便看到了还在跪着的山任九。
“你先起来吧,来人,给她拿把椅子来。”永康帝清了两声嗓,开口说道。
“多谢皇上。”
山任九起身,坐在椅子上极有耐心的等。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从里间出来给坐在上位的二人行了个礼。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这香奴婢们试过了,没有毒。”
“那呈上来吧。”
有丫鬟端着香炉出来,香炉上插着的正是山任九亲手做出的线香。
一股奇特的味道蔓延在整个宫殿里。
惠妃深吸一口,连连赞叹好香,萧茕也跟着称赞。
永康帝在香方面并不是个行家,可对他而言,这股味道极为舒服,轻轻柔柔挂在心头,让他想起了自己那性子温软的母妃。
惠妃娘娘眼角有几滴泪掉下,赶忙拿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
“这香,还真是好生奇怪,倒是让我想起我的爹娘了。闻的越久,对他们的记忆就越清晰。”
“这香的名字就叫思念。”
山任九说着,眼神似乎有些涣散。
惠妃是个感性的人,一听到这香的名字眼泪就滴滴答答落了下来,直看得永康帝有些心疼,赶忙替她擦去两颊的小珍珠。
转头一看,却见萧茕神情落寞,低头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永康帝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又回来了,他开口,却不想刚吐出一个字,便被萧茕堵了回去。
“我娘啊,她红颜薄命去的早,我都记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
萧茕笑了笑。
“您不必感觉到愧疚,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先生便教过了,皇室之人身不由己,更何况您是天子。”
一番话说的永康帝心里妥帖了几分,可萧茕却宛如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这不是他的情感,这是属于原身的,原本七皇子的生理反应。
一香烧尽,惠妃叹了口气,先拍起了手,直夸山任九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让她务必将这香方与制作方法传授于宫里的人,她今后要日日闻着这香入眠。
瞧见惠妃如此开心,永康帝也顺水推舟,赐了山任九了个响当当的名号。
有了这个名号,她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不但不会受到阻挠,还会名声大噪,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