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蝉衣抬起头,目光和楚淮君对上。
皇后微微一怔。
苏蝉衣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过于狰狞,才刚刚开始结痂。这样一道伤口横亘在这么一张原本温婉可人的脸上,未免太不协调,引得楚淮君多看了一眼。
时黎顿时低下头,低声道歉:“这张脸面容丑陋,污了娘娘的眼,真是该罚。”
说到这里时黎后退半步,再次朝楚淮君行了一礼。
楚淮君没有计较苏蝉衣的样貌骇人,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受惊。
苏蝉衣行礼的姿势与寻常婢女不同,她行礼的姿势更接近书香门第的官家小姐,一礼一行端庄得体,若不是穿着下人的衣服,很容易错认。
皇后难得多了几分兴致,她淡然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从哪来的?平日里这宫中往来的仆从我也算面熟,倒是没见过你。”
时黎也不避讳,如实答道:“奴婢来自掖庭,如今在惜贵人手下当差,今日凑巧和姑姑换了班,便过来这边送衣物了。”
听到“惜贵人”的名号,楚淮君眼色变了变,她身为六宫之主,后宫的任何事都要到她这报备,对于皇帝和惜贵人置气的那点破事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平日里皇帝和后妃如何调情赌气都属常事,不过上次皇帝确实动了怒,这才罚得重了些。
但动怒到这份上也只是贬入掖庭思过,连封号都保留着,这只能说明其实萧溢之也没打算真的惩罚什么,说不定哪天气消了就放惜贵人回去了。
但现在苏蝉衣“凑巧”出现在了这里。
显然惜贵人是不愿意再等了。
想到这里,楚淮君朝时黎投过一个了然的眼神。
时黎只一眼就知道楚淮君已经想通了一切,这皇后是个聪明人。
于是时黎朝楚淮君颔首,点了点头。
楚淮君挥手遣退了旁人,待到只剩下她们俩人,便对时黎笑道:“惜贵人在掖庭倒也没待多少时日,本该潜心思过,却连这点日子都不愿等,还要找人来本宫这求情,看来陛下罚得还不够重。”
楚淮君本有几分讽刺之意,岂料时黎压根不反驳,她点点头:“娘娘所言甚是。”
楚淮君被时黎这过分坦诚的态度噎了一下。
“你都如此说了,还要如何求情?”楚淮君越发觉得时黎这人有趣了。
时黎拱手道:“奴婢斗胆一言,过些时日宫中设宴嘉奖众臣,届时惜贵人之父必在其中,到时候陛下必然迎回惜贵人,重归于好。”
“但您若是现在便助惜贵人脱困,她必感激涕零,连带着她的父亲也会记得这份恩情,宰相大人在前朝要将其拉拢,也更轻松几分。”
她这话一出,楚淮君原本温和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她眼前这个侍女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她面前妄议朝政!
惜贵人那个蠢货看不出这人的深浅,她楚淮君还看不出吗!
偏偏时黎说的完全是对的。
惜贵人之父在朝中一直是中立派,左相和右相的势力都想将其拉拢,但总差点顺水人情,若是有惜贵人这个掌上明珠当助力,那确实要容易许多。
楚淮君需要考虑楚相在前朝的势力,她不可能不心动。
但目前楚淮君最感兴趣的,是时黎这人如何想到这些。
“你究竟是何人?”楚淮君的目光中是尖锐的审视,若是时黎这时候答错了,那日后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然而,面对着这般险境,时黎却笑了。
原著女主的脸清纯无害,如今带上了一道崎岖的伤口,反倒多了几分疯狂的味道。
“奴婢苏蝉衣,家父苏怀瑾,曾任工部侍郎,几年前……死于魏州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