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代价到来了再说。”
林阙表现忽然平静下来,他捡起地上的杯子,推回桌面上。
“笃……”
瓷器底部和木质桌面划出正常的声响,并没有因为黑雾的沸腾和里面白影的话语而显得异常。
重新好好坐下的林阙的心情也是。
如果说他面对零号还有警惕,恐惧,怀疑之类的情绪,那么面对“未知的代价”,他的心理变化就堪称古井无波了。
说白了,除了这条只有自己珍惜的命,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只有这个时候,林阙才认为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有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呵呵,你似乎并没有在意我先前说的话?阳面的‘祀’,与阳面建立了联系,你猜它用的力量来自于哪里?
那是阳面的力量,作为交换,阳面取走意识和自我,让它成为没有思想的器物……你猜你的归属会拿走什么?”
楚斯说着,发出了仿佛骨骼撞响的“咯咯”笑声,她放缓了语速,却显得有些幸灾乐祸的兴奋。
“力量有代价,用别人的力量也要付出代价……只是债主不同罢了,自己获取的,绝对独立的力量,代价在获得的一瞬间就已经缴清……”
“但你是用的别人的……你还没明白吗,这不只是我不了解阴性力量的问题,还因为你的归属在意识清晰的存在手上……你猜他会拿走什么?”
厉炅……会拿走什么?
“咕嘟。”林阙吞了口唾沫,他猜不到。
虽然猜不到自己将失去什么,但很显然,光厉炅的存在就可以直接盖掉他原本所有的恐惧了。
在厉炅旁边,那种生死间反复横跳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堪称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嗯,让我猜猜,他付出了混乱,你看到的绝对不是完整的他,至少隐默了一部分,也许他会把你的意识简单粗暴切成十块八块也不一定呢……”
楚斯悠闲地支起脑袋,又骤然间恢复了平静的语调,就好像刚刚幸灾乐祸的东西不是她一样。
黑雾散去些许,白影又往前推一盏茶。
“我可以问一点别的吗?”
接过茶盏的林阙并不想接着被吓唬,他喉头滚动,趁这个机会把脑子里的问题又过了一遍,询问道,
“除了未知的代价,我身上还有什么隐患吗?”
“光代价还不够吗?”
黑雾包裹中的白影感到疑惑,不过还是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又丢了个炸弹,
“就是你会饿点罢了,问题不大。”
“饿?”林阙如坐针毡,他小心翼翼试探,“……有多饿?”
“一般般吧,只是失去思考能力,没有意识,只剩下饥饿本能那种。”
槽!这还不严重吗?
林阙感到牙疼,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长出一口气,继续询问,“您有解决办法吗?”
“没有,你只能找个同化源啃一口,我个人推荐阳面,力量平和厚重,吃起来容易,挂在上面的赘负很多。
有些东西刚从阳面沉下去,阳面不管,阴面来不及吃,你去吃一口问题也不大……”
像是忽然变成了宽厚仁慈的长辈,楚斯居然认真且平和地给出了可行的建议,
“次一点就是阴面,虽然力量暴戾不稳,危险性高,可能你还会挨打,还会消化不良,但至少只是从边缘啃一口顶一下的话,也不是吃不下去……”
“最不推荐的就是你归属的存在,你的命在他手上,这么做很容易达成力量一口没啃到反而被他弄死的结局。”
黑雾包围中,白影似乎打了个哈欠,
“一般来说,同化源互相吞噬,是本能,是规则,也是我们间的挑衅和攻击行为,所以,在你心里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他弄死了。”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
林阙压下冲到喉咙口的,询问零号最后一个食用选择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莫名其妙很想挑衅一下对方。
妈的,会死的,什么破想法?脑子这玩意儿能不能清醒一点?
林阙努力维持微笑,掩盖性地喝了口茶,还干咳两声,他接着询问:“除了这个隐患呢,还有吗?”
“你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
忽然抬眼紧盯林阙的楚斯歪了歪头,“我感受到你的情绪了,你开始讨厌我了,你会逐渐讨厌所有阳性的力量……直到这份厌恶压垮理智。”
“力量是唯一压制这种趋向的途径,因为这种趋向本来就是不同性质力量的矛盾对冲,力量越强,越能压制冲突。
你没有自己的力量,而你所归属的存在似乎也并不想帮你压制。”
“怎么样?要不要换个归属?阳面虽然是最容易吃的,但也是体量最大,力量最强的哦!”
楚斯忽然兴奋起来。
“不了,不了……”林阙连连摆手,而后犹豫着抛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除了这些,我用力量就没有别的隐患了吗?”
“什么?”楚斯疑惑,低头喝了一口茶,“力量本身就是隐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现在用的力量又不是你的。”
“那位祭主不是阳面,他的力量很分散,哦,你可能是不知道这个。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用的每一分力量都是在赌,赌自己不会突然有一天用到他身上的力量,他状态混乱,会突然想弄死什么也不一定……”
问了那么多问题,没一个好消息。
林阙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告辞。
告辞的话刚出口,下一秒,他就被丢出黑雾,而那大片的雾气仍然未散。
黑屋里还有其他人,但林阙毫不在乎地转身走了,刚刚那么多话,显然有些并不是说给他听的,比如“祀”的制作方法。
——楚斯想做什么他又无法阻止。
滚滚黑雾中,少了一个同化源,回答问题时话很多的楚斯又闭上了嘴,整片黑雾重新陷入静谧。
数秒后,有一道活物的气息缓缓开口。
“我可否询问您……‘祀’的……”
“不能。”
“抱歉,那我可以询问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吗?”
“只是说出来让你们听听而已,不只是‘祀’,我还知道另一条路,比如那些铜钱大致的铸造方法……但很遗憾,你们没有制造二者的条件。”
“如果我们有条件,您就会告诉我们?”
“不,你们不可能有条件。”
“为什……”
歹客殇的询问戛然而止,显然是发现自己有些心急了,他换了个问题。
“不知您可否告知我们,关于另一位……”
“那个祭主?不能。”
仿佛千万人共语般的声音顿了顿,
“不用找了,历史的过去没有他,你们翻遍所有史料,拼命考古都是找不到的。”
“非常抱歉,叨扰您了,那么关于‘浮界’和曾经有成员在您这里看到的‘天都’……”
“闭嘴。”
黑雾重新翻滚起来,不过半夕就消散殆尽,只留消散在空气中的,不耐烦的话语。
“没有浮界,也没有天都。”
“你们找的地方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