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那群巡查明显已经和大鬼打起来了，各种骂娘声不绝于耳，顾仕轻佻不敬的话也越来越有种古怪的违和感。
“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巡查，都有点向现实求救的东西吧？怎么不用？”
“同化源……呵呵，你们多能耐啊……要一个不受管控的同化源做什么？”
“哟，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们确实尝试过给同化源洗脑来着？”
“啧啧，不就是一只同化源，我接触了一下也没什么，死不了，不如你们也试试，给它洗个脑？”
“嗒嗒……”
手指敲在金属上，发出的声音富有节奏，厉炅支着脑袋若有所思，椅子下，源源不断的鲜红渗入地底。
林阙脸有点僵硬，他只能默默后退一步，装作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顾仕是疯了吗？同在戾王墓，他怎么敢假定厉炅这个同化源听不到的？
“咚——哐哐——隆——”
沉重的塌坠声此起彼伏，实在称不上好听，甚至可以说是吵。
哪怕这间墓室并没有坍塌，但四周墓室嘈杂的声音却一阵阵传来，可以听出坍塌面积越来越广……
对话和动静还在持续……
好半天林阙才从中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咽了口唾沫，心情蒙上一层阴霾。
顾仕确实非常讨厌分管局……他接这个任务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建立联系，而是千方百计找机会把来这个任务的所有巡查都坑死在这里！
趁着厉炅还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林阙脑中将顾仕的行为和目的一串连，那些古怪的言论都有了解释。
顾仕说的话，林阙很难去判定真假，但他告诉林阙分管局可能对“活联系”进行的管制操作和洗脑行为本身就是在离间！
不管林阙信没信，他说了，林阙就会有怀疑，而作为同化源的活联系，林阙无法完全信任分管局，那就必然被分管局警惕，警惕行为又加重林阙的怀疑……
听着顾仕嚣张的话，林阙眼皮跳了跳，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深重，总觉得这些话是故意说出来的……他努力思考。
顾仕在厉炅面前的时候态度明明放得很敬畏，现在为什么……卧槽！顾仕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假定厉炅听不到，他是在败好感！
同化源能有什么区分各种人类的概念？在厉炅看来，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玩家，分管局的玩家对他不敬！
想到这里，林阙呼吸一滞，现在他也是分管局的……不会被迁怒吧？
“啷……啷……”
河神娘娘没被成功请来，娷锣河的影响却顺着牌位爬了过来，并且留下了。
墓室顶上悬挂着的装饰，还有爬上去的陪葬品晃晃悠悠，发出一阵阵空灵的响声。
“啷……啷……”
厉炅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越这样，林阙越慌。
到底迁不迁怒啊？
在细碎的声响中。
无论是其他墓室的坍塌响动，还是凭空透出的人类话语，声音都越来越少，不过片刻它们便归于寂静。
寂静到好像刚刚的嘈杂从未发生过。
“厉哥，您，您不生气？”
林阙到底还是没忍住，他小心翼翼询问厉炅。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厉炅抬头看他，满眼茫然和平静。
没等林阙松口气，厉炅支着脑袋，转了一下掌心的眼珠，慢吞吞补上一句：
“我不会和自己生气。”
自己？！
林阙瞳孔猛然一张，彻底笑不出来了。
顾仕……那些巡查……是被厉炅同化了吗……难怪声音消失的这么快……
“他们很烦，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这么烦我……应该？”厉炅敲了敲椅子扶手，恹恹的，他重新把视线落到杨沉雎身上。
杀一只大鬼罢了，从厉王开始，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厉炅的耐心要告罄了……
防止再出什么突发情况，方才趁着同化的机会，厉炅已经让自己钻出去的力量处理掉了所有干扰可能，他把戾王墓掏成了一座空壳。
现在，除开一只莫名其妙消失的活东西，所有在厉炅感知范围内的鬼怪或是活物，要么被吃掉，要么被同化。
鲜红的眼睛正对着杨沉雎那张有些浮夸僵硬的笑脸。
厉炅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
“继续。”
没有多余的话，但杨沉雎却从那张阴沉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警告意味——如果请不出来，或者等厉炅彻底不耐烦，他就要死了。
“好的呢——”
杨沉雎拖长语调，瞥了一眼雎鸠。
死前还能拉个大鬼垫背，不亏！
厉炅扫一眼重新跑回牌位前跪下的杨沉雎，又转了转手里的眼珠。
兴许是被厉炅盘习惯了，惨绿色的眼珠虹膜不再颤抖，显得非常温顺。
一蓝一绿两只眼球偶尔碰到一起，发出的声音很怪异，非金非玉。
这些声音毫无意外被厉炅拦下，厉炅盘了一会儿，下意识把硕大的眼球往嘴里塞，却在张嘴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怎么又想吃东西了？明明还不饿？
厉炅有些茫然，沉默着，他盯着指尖捏着的眼球，把心里“杀掉戾王、河神娘娘、胡仙儿”的决定改成“吃掉它们”。
强迫自己放下那两枚眼球，厉炅抬头，尝试转移注意力，他转了转脑袋，看杨沉雎在牌位前声泪俱下地演戏，演得越来越浮夸，厉炅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样怪异的表情，完全失忆时的厉炅都不会上当，河神娘娘会被骗过来吗？
音乐声重新响起，角落里的杨沉雎似乎已经放弃表情管理了。
在一些莫名其妙的疯言疯语下，他和河神娘娘推心置腹，喋喋不休，单方面骚扰这只大鬼。
但要说杨沉雎说的都是废话，也不全是，他总会在一堆毫无意义的话里夹杂一些河神娘娘会感兴趣的东西——比如雎鸠。
像是下饵……下的饵还不止是雎鸠和戾王墓……一个奇怪的活东西偶尔也会挑起大鬼的兴趣——杨沉雎对这种行为早已轻车熟路。
林阙站在厉炅旁边，刚消化完“分管局的巡查全军覆没”这个消息，他看一眼坐姿有些倾斜的厉炅，不由后退了一步。
顾仕的另一层目的可能已经达到了……他痛恨分管局，而同化源的重要性顾仕是清楚的……
厉炅对多了点自己没什么想法，甚至是稀疏平常，但分管局呢？
来了这么多巡查，全被彻底同化。
这对分管局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等林阙消化完杂乱的思绪，他眼睁睁看着厉炅阴沉的神色一松。
叮叮啷啷的声音再度响起。
扭曲的生机影响辐射更广……
这次，巨大的黑影并未出现在牌位后，它是直接从杨沉雎的背上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