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固执而又一意孤行，还有点威严刻板，但实际嘴硬心软，也是楚氏集团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董事长。
程厉野无法想象，如今那枯瘦虚弱，正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模样的古稀老者，是他那位强势要面子的外公。
楚老爷子的秘书，显然已经见过眼前的这位少年，他上前客气恭敬打过招呼，“小少爷。”
程厉野淡淡颔首，看不出情绪。
秘书动了动唇，说了一句，“别担心，已经脱离危险，董事长刚睡着没多久，您先陪陪他。”说着，便主动朝着外面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程厉野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望着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眸满脸皱纹的老人，抿唇沉默好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
楚老爷子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这臭小子直勾勾正望着自己，老人家当即脸部抽搐几下，他声音有些浑浊，却也并没有听出很虚弱的感觉，“哼，舍得回来了？不是让你多滚远点儿么。”
“外公。”程厉野依旧看着他，像是早已习惯他的态度，这会只慢悠悠吐出一句，“刚醒来，您不要这么冒火气，跟叛逆期没过似的。您要注意身体。”
楚老爷子:“……！！”
“呵。”他冷嗤，“我身体好得很！”
“说起来，谁告诉你我在医院的？多嘴。”老爷子要面子，这幅样子，他是不太喜欢被家人看到的。
“小姨告诉我的。”程厉野如实说着，起身询问了句，“要喝水吗？”
“不喝。”
“你已经见过轻轻了？”
“哦。”程厉野点头，顿了顿，他说出一句，“我把我妈也接回来了，小姨现在带她回老宅那边先安顿好。”
楚老爷子闻言，表情稍顿，倏地望向这个外孙，程厉野情绪起伏不大，语气也平静地说道，“抱歉啊，这些年来，一直霸占着您的女儿，虽然也是我的母亲。但现在，我把她送回来了，以后，她将会一直陪着您。”
楚老爷子有点高兴，但不想表现出来，依旧要面子似的冷哼了声，“呵，谁要你们陪我？有轻轻在就够了，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程厉野摇摇头，懒得反驳这个死要面子口是心非的小老头。
他自顾自只说道，“你好好休养，这几天我会留在这儿，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语罢，兜里手机震动。
程厉野替老爷子掖了掖被子，掏出手机一看，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他很快起身。
“外公，我出去接个电话。”
程厉野很快走到外面，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长指滑了接听，嗓音里像是带了满腔思念，“舒舒……”
那边
黎舒昭也笑了笑，“我刚忙完，目前在酒店。你呢？”下飞机后，又是各种转车，去到那边的一个小县城，他们才终于安顿下来，在镇上的酒店订了房间。
本来黎舒昭是想跟凛和大哥一起去救援队那边的驻扎地，问问目前的情况的，但黎寒骁担心她身体受不了，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就先让她回酒店休息，明天再过去。
那边——
程厉野很快回:“我回S市了。”
黎舒昭显然也已经看到了他发给自己的微信，此刻点头，“嗯，我知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她没什么事。”
“那就好。”
两人安静了片刻
程厉野后背靠着墙壁，此刻嗓音有些低，也带着几分沙哑，“舒舒，我想你了……”
黎舒昭闻言扬起笑，声音也不由软了下来，“我也想你。”
两人都没有说自己这边的情况，只是不想让彼此有压力。
“你记得好好吃饭，那边应该没那么冷吧？别感冒了。”程厉野忍不住叮嘱。
黎舒昭咬了咬唇，“我会照顾自己的，你也是。”
“嗯。”
“舒舒……”
“嗯？”
“宝贝。”
“怎么啦。”
程厉野也不说其他的，就是一直眷恋又不舍般地，在喊着她的名字。
黎舒昭实在忍不住想笑，“我突然发现啊。”
程厉野挑眉:“嗯？”
那端的黎舒昭，此刻笑得明媚，“我男朋友真的好粘人。”
程厉野:“……”
须臾
“我想我女朋友有错么？”
“没错。”
“哼。”程厉野轻哼一声，这会也绷不住了，“哎，才跟你分开不到一天，我就开始想念你的怀抱了。”
“回去再让你抱个够。”
“说起来……”黎舒昭语气平静的，像是很好奇，慢悠悠倏地冒出一句，“程厉野，你是不是不敢睡我？”
他连抱着她都能起反应，但每到关键时刻，总能及时停下来。
憋得浑身都是汗。
闻言，程厉野指尖一僵。
“不是不敢。”好半响，他嗓音喑哑，说道，“再等等。”
等你再长大一点。
这会，程厉野顿了顿，想到什么，忽然低声问她，“你是不是想要了？”他很认真的语气，“但现在不行，你忍忍，到时候你回来了我可以用口……”
黎舒昭及时打断他，“……再见！”
程厉野顿了顿，忽地勾唇，忍不住调侃，“害羞了？”
黎舒昭咬唇，“你再说。”
“行行行，不说了，我姑娘害羞咯。”
黎舒昭:“……”
岔开话题。
他们聊了好一阵子，又是些琐碎平常的话。
将近半小时，才将手机挂断。
程厉野轻轻呼出一口气，往墙壁一靠。刚挂电话，闭着眼都能想到女朋友的脸。
程厉野觉得舒舒可能说得没错，他好像，真的挺粘人的。
想每天都待在她身边，抱着她。
他垂下了睫羽，捂着眼睛，低低笑了下，像是有些怔忡，又格外心甘情愿。
他真的是彻彻底底栽了。
栽在黎舒昭身上。
……
转眼过了三天
程厉野几乎每天都给女朋友发消息。
除却第一天有空回，后面黎舒昭基本很少再回复他，或许是忙，又或者没有信号。
不变的是，程厉野每天都在想她。
S市的天气明显要比B市暖很多。
这日出了太阳，暖烘烘的。
不热烈，光线很柔和。
几日的休养，老爷子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程厉野领着他到医院的疗养区散散心。
走了没多久，他就扶着老人家坐在对面的一张长椅上。
“你这几天一直盯着手机，都在干嘛呢？哼，外公知道你们年轻人可能离不开电子设备，但总是玩游戏也不好。”楚老爷子睨他一眼，皱眉。
“没有玩游戏。”
“那你整天捧着个手机做什么。”
程厉野一点儿也没隐瞒，格外直白地说道，“在等女朋友的回复。”
“哦，在等女朋……女朋友？！”老爷子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问题了，加大声音问了遍，“你有女朋友？！”
程厉野漫不经心地回，“有啊。咦？我没跟你提起过么，你不知道？”他像是挺惊奇。
一听这话儿，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气得头发似乎都要竖起来，“我怎么知道！我哪里知道？！你这混小子有给我打过电话吗？你没有！”他特别激动的样子，有些幽怨。
程厉野“诶”了声，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仿佛早已习惯，修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点着长椅，思索几秒，回，“有吧？”
老爷子强调，“你没有！”
程厉野觉得还是要辩解一下，他语气浅浅的，此时坐姿也没个正形，“还是有的吧，几个月前不就给你打了个电话？那时候你还骂我，让我滚来着。”
楚老爷子:“……”
程厉野见老爷子一副郁闷的样子，连银发都有点乱，忍住笑，抬手顺着他后背，很快松了语气，“不要激动。行了，一把年纪了就别总是操心年轻人的事，外公，养好您自己的身体吧，别生气，您要不嫌腻，以后我就每天给您打电话。”
“得了吧，谁要听你的电话，滚滚滚。”老爷子休养几天后，听上去像是又恢复了往日的中气十足，“哼，别担心我的身体，外公年轻那会走南闯北什么没经历过？这些病，暂时还打不倒老头子我。”
程厉野不语。
安静片刻——
楚老爷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忽地用搁在旁边的拐杖轻敲了下他的小腿，“说说看，你那女朋友，怎么样？”
说着，他有些嫌弃，“你能交到女朋友，外公确实挺意外。”
程厉野眼皮猛地跳了跳，“为什么意外？您这说的，我条件很差还是长得不尽人意？”
“哼，就你这狗脾气，别以为外公不知道，以前跟你示爱的那些姑娘，你哪个看上眼了？一开始觉得你小子眼高于顶，不懂女孩子心思，就你这样的，还能追到心仪的女孩子，人姑娘不嫌弃你？外公当然觉得意外。”
程厉野默了默，“我那不是——”
他顿了顿，过了须臾，才继续回，“没找到喜欢的。不过现在……”男人忽然勾起唇，张扬邪肆的眉眼间，微微收敛了几分野痞，多出些许柔色，“有了很喜欢的人。我女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楚老爷子现在不是觉得意外，是格外震惊了。
他外孙子那个臭脾气，居然能交上女朋友，他真的挺惊奇的。
他不是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吗？
连叶家那位优秀又漂亮的富家千金都看不上，现在这小子，居然能说出:“他女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这句话。
真有这么喜欢？
楚老爷子憋着半天，实在忍不住问，“就，你没骗人家小姑娘吧？”
程厉野嘴角抽了抽，“外公，您亲外孙在您心目中，是这形象的？”
“接近吧。”
程厉野:“……”
他扯了扯唇，平静说道，“外公，我觉得我跟你，没法儿交流。”
“怎么，现在就开始嫌弃外公了？”
程厉野摇头，“不是。”
楚老爷子冷哼，“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厉野往后一摊，嘴角扯了扯，恢复了那种有点痞气，又带几分桀骜的姿态，“我觉得，您一把年纪还这么叛逆，我跟您交流起来，比较困难。”
楚老爷子:“……！”
气氛冷场了片刻
程厉野丝毫没觉得有哪里说错了，结束后，又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一手搭在边上，一手懒洋洋捏着个手机看。
光线透过树影缝隙斑驳交错落在他的脸上，眉眼间的桀骜更添几分少年感。
程厉野坐姿依旧散漫慵懒。
楚老爷子脸部肌肉抽动得厉害，实在没忍住给了他几拐杖，到底是谁叛逆啊！
这混小子。
想着想着，老爷子又忍不住笑了。
“再给外公多说说，关于你女朋友的事吧。”大概是人已经慢慢老了的缘故，楚老头思想其实也没那么迂腐。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外孙了。
这小子能跟他谈这些事，他内心里，其实也是很开心的。
话落
程厉野目光微停，将手机往外套口袋里随意一丢，侧头望着他外公，眉挑了挑，像是觉得不可思议，又有点警惕，“外公，您不会是打算套我消息，然后劝我分手吧？我不分的。”
楚老爷子又是没忍住用拐杖打了下他小腿，“外公是那样的人？！”
程厉野笑，“那可说不定。”
“哼，不说就算了！”
“不不不，说，当然要说！”程厉野眉毛一抬，特自豪地回，“我女朋友呢，长得漂亮，身材好，温柔可爱明艳动人，还特别粘我，一天见不到我就心痒痒的要哭唧唧，她最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她。”
楚老爷子看了这小子一眼，实在不信他的话，“你真没有在吹牛？”
程厉野丝毫不觉得害臊，“我需要吹？我那叫实话实说！”
“哼，我只能信你一半。”楚老爷子沉吟几秒，继续问他，“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程厉野眸色一柔。
“她叫黎舒昭，黎明的黎，舒心的舒，天理昭彰的昭，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
“她人特别好，外公您见到她的话，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程厉野觉得，他有必要提前给他外公洗洗脑，不然将来带小姑娘来见他的时候，他给他女朋友甩脸色怎么办？
他是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毕竟，他早晚有一天，要把舒舒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