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闪过,一铁瓜已敲在徐野驴的脑袋上。
霎时间,红艳的鲜血涌出,顺着徐野驴的脸庞流淌下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徐野驴完全没想到,堂堂的汉王殿下竟会暴起伤人。
这铁瓜又硬又重,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脑袋上,直接将他的脑袋砸得凹陷下去。
仅仅停滞了一下,徐野驴的身体向后直直倒下。
被徐野驴踩在脚下的兵痞也吓着了,双脚拼命地蹬地,身体扭曲着往后挪,满脸的惊恐。
嘴角抽了抽,朱高煦冷冷道:“老东西,就你,也敢拦本王。”
朱高煦的亲兵也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查探地上那徐野驴的脉搏。
“殿下,他……他,他,死了。”
“死了好,”朱高煦面无表情,“谁敢阻拦本王,这就是下场!”
长长的街道上寂静无声,朱高煦单手拿着铁瓜,慢慢走向那辆红漆金顶马车。
垂在朱高煦身侧的铁瓜还沾着徐野驴的鲜血,鲜血顺着铁瓜滴落地面,随着脚步的前行,血滴不断掉落在地面上,一滴、两滴、三滴……
马车旁的一众护卫们像木桩一样立在地板上,愣愣地盯着地板上的那具尸体。
刚才那个还好生生的兵马指挥就这样死了!
那个自称徐野驴的将军就这样死了!
汉王一铁瓜下去,他就死了!
街道两旁紧闭的房门内,那些透过门缝看热闹的人们也都看呆了。
就这么一名老将军,说打死就打死了。
没有在酒肆中停留,郑海跟随孟四顾从酒肆的后门离开。
安排好彭以胜等四名手下的住所,乘坐孟四顾备好的马车,郑海前往鸡鸣寺。
在路上,孟四顾低声询问:“大人是去探望徐姑娘吗?”
白了孟四顾一眼,郑海一本正经道:“我是去拜访我师父。”
“道衍大师已不在鸡鸣寺。”
“不在鸡鸣寺,那在哪里?”郑海微微诧异。
孟四顾回答:“道衍大师住在城南的大报恩寺。”
大报恩寺是南京历史最古老佛教寺庙之一。
它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孙吴时期。
据说,它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中国的第二座佛教寺庙,是中国南方的佛教中心。
在大报恩寺建寺以来的千余年间,它屡废屡建,前前后后换了许多个名字,如长干寺、天禧寺、慈恩旌忠教寺、建初寺等。
永乐六年(1408年),建初寺毁于火灾。
永乐十年(1412年),皇帝朱棣敕令工部在建初寺的原址上重建寺庙,取名“大报恩寺”,以纪念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
辞去朝中官职后,道衍大师就居中在大报恩寺中,一方面是协助寺庙的建造,另一方面是编著佛教作品《道余录》。
从孟四顾嘴中得知师父道衍在城南,郑海就打消了前往鸡鸣寺的打算。
郑海松了一口气:“那去大报恩寺吧。”
“大人,要不要先去鸡鸣山?”孟四顾瞄了郑海一眼,“反正,咱们都到半路了,不如上去瞧上一眼。”
鸡鸣山上,除了鸡鸣寺,还有徐妙锦所在的尼姑庵。
孟四顾的意思很明显,自然是建议郑海去探望一下徐妙锦。
前去探望师父道衍,郑海自然也有顺路偷偷看一眼徐妙锦的意思,可如今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对徐妙锦心存愧疚,实在是欠徐妙锦太多了……
“直接去大报恩寺吧,”见孟四顾有些不理解,郑海解释道,“她那里肯定还藏有锦衣卫的眼线,现在不宜暴露行踪,再等等吧。”
孟四顾没有再多话,直接吩咐车夫掉头,驶往城南。
在尼姑庵里或者四周,纪纲肯定布置有暗桩,以便盯梢徐妙锦的动向。
虽然以前那个静修师太失踪了,可谁又能保证,尼姑庵里不会有第二个静修师太呢?
与徐妙锦见面是迟早的事情,既然都忍了几年了,那也不在乎再忍难么十来天。
坐在马车里,郑海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间竟已抵达了大报恩寺。
大报恩寺建筑规模十分宏大,尚处于建设阶段。
许多大型的佛教宫殿还没有建立起来,尤其是那座规划中的九层琉璃塔还没成型。
在孟四顾的带领下,郑海很快找到了师父道衍的房间。
片刻的惊讶后,道衍打量着郑海,那双三角病虎眼绽放出光芒:“慎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福善呢?”
福善是郑和的法名,突然看到郑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道衍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
“师父您放心!三宝还在福建休整,大约还要十来天,才能回到南京。我是走陆路,提前回来的。”
听了郑海的解释,道衍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打量着郑海的平民装扮,道衍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嘴角的白须微微上翘:“为师如果没有猜错,你提前返回南京,定是有所图谋。”
郑海点头称是。
“你是为了对付纪纲,是不是?”道衍又拨动了一颗念珠。
还没等郑海开口,道衍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了。
郑海深感佩服,不禁为拥有这样的师父而感到庆幸。
“师父猜得没错。徒儿此番潜回南京,就是为了打纪纲一个措手不及,”郑海向道衍抱拳,“望师父,指点徒儿一二。”
道衍手持念珠,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拨动念珠,仿佛在思考,没有急着回复郑海。
过了一会儿,他转向郑海,那双病虎三角眼炯炯有神:“纪纲,犹毒蛇也。若要对付他,那必须一招制敌,否则,后患无穷!”
郑海虚心求教,认真地倾听师父的教诲。
道衍为郑海认真分析纪纲的特点,指出纪纲有两大绝对的优势:
一、纪纲掌控锦衣卫,耳目众多,消息极为灵通,敌暗我明,极难对付;
二、纪纲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备受宠信,权威极大,寻常手段根本就无法伤及根本,更难以一招制敌。
听了道衍的分析,郑海想哭的心都有了。
按照道衍的说法,郑海只要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而且,跟纪纲作对,就等于跟皇帝作对,郑海几乎没有赢的可能性。
“师父,难道就没法一劳永逸地解决纪纲的可能?”郑海有些沮丧,随即,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
“你想暗杀纪纲?”道衍一下子看透了郑海的心思。
他冷笑一声,轻轻摇头:“你也曾是锦衣卫指挥使,你知道的,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不能通过政治斗争的方式打倒纪纲,因为只要皇帝支持纪纲,纪纲就永远不倒;
也不能使用极端手段杀死纪纲,因为纪纲是锦衣卫指挥使,只有他暗杀别人,想暗杀他,那实在太难了。
先前计划好的方案都被道衍否决了,一时间郑海觉得有些绝望。
“倒不是全无可能。”道衍忽然话锋一转。
郑海眼睛一亮,忙问道:“师父,有什么办法?”
捋着下巴的白胡须,道衍咧嘴一笑:“办法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注】
《明史.朱高煦传》:“高煦怒,手铁瓜挝杀野驴,众莫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