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一队车马离开北镇抚司大牢,返回了皇宫。
皇帝的銮驾离开不久后,北镇抚司大牢的后门,一支上百人的锦衣卫弓箭手也悄悄撤走了。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回到他的府邸,一座极为宽广和奢华的院落。
院子里,一队士兵腰配腰刀,手持火把,正在夜巡。
看到纪纲,他们纷纷单膝跪地行礼。
纪纲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入房中。
得知纪纲回府,一名模样娇媚的女子匆匆赶来:“大人,您回府也不通知一下臣妾,臣妾已经叫她们先睡了。要不要,臣妾现在去通知她们,让她们先准备一下,今晚好好侍候……”
“不必。”纪纲只说了两字,脸色阴沉,显得有些不耐烦。
见纪纲的反应如此冰冷,那娇媚的女子连忙识趣地闭上嘴。
她曾是百花楼的花魁,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一般,知道纪纲今晚的心情不好,便没有再说话,走到纪纲身后,为他捏捏肩膀。
纪纲放松下来,缓缓闭上双眼,轻声问道:“今日府里,有什么情况?”
听到纪纲问起府中的情况,女子放慢了揉捏的频率,慢慢回答道:“大人,府里一切都好。您叫臣妾调教的那二十名姑娘,臣妾已经调教妥帖,包您满意。”
“嗯。”纪纲轻轻应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睛,享受女子的按摩。
“对了,今日那个沈文度,又送来了几位吴中的美女,”女子一边帮纪纲揉捻肩膀,一边道,“哦,臣妾差点忘了,还有几个英俊的小公子。”
女子稍稍停下按摩的手,轻声询问道:“大人,要不要臣妾将那几个俊哥儿一并调教了?”
“不必,都阉了便是。”
听到纪纲的话,女子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发现女子的手停了下来,纪纲便道:“帮我揉揉脑袋。”
“臣妾遵命。”女子调笑一句,同时掩饰自己的失态,抬起手给纪纲轻轻揉摁太阳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纪纲睁开双眼,看向大门。
北镇抚司镇抚司庞瑛与千户李春一同走进房间。
侍候纪纲的女子停下手中的揉摁,退至一旁,欠身行礼,便退了下去。
“大人,那郑海为什么能毫发无损地离开我们的大牢?”
千户李春有些激动,竟当面询问纪纲,他脸上的愤懑之情毫不掩饰。
对李春的义愤之举,纪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扭头看向李春旁边的镇抚使庞瑛,冷笑道:“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纲的话很冷,笑容也冰冷,但更冷的是他的目光。
“是属下办事不力!”庞瑛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脑袋低下,没敢去看纪纲的眼神。
李春十分不理解,激动地问道:“大人,您不是说牢中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如果那郑海呆在牢中,不是必死无疑吗?
“属下在后门一直没等到人,想着那郑海定是死在牢中,可……”
李春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庞瑛已经双膝跪地,双手也伏在地上,磕头道:“大人,属下已经按照大人的要求安排了死士,属下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那我问你,那些死士呢?”纪纲打断了庞瑛的话。
“禀大人,六名死士全部死绝。”
见纪纲面无表情,庞瑛又道:“两人死于刀抹脖子,两人背后中刀,一人心口中刀,还有一人是被箭射死,是被抓的那个……”
“两人背后中刀?”纪纲眯着眼睛,念叨了一下。
“嗯,确实如此。来之前,属下带领仵作验过他们的尸身。”
庞瑛见纪纲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又继续解释道:“属下认为,这两人是被人偷袭的。还有,心口中刀的那人,可能是死于飞刀……”
“郑海擅长用刀,我听说,他身上藏有匕首,这人应该死在他手里。”纪纲插了插了一句话。
“嗯,属下同意大人的看法。”庞瑛连忙点头附和。
纪纲问:“那两名抹脖子的呢?”
庞瑛解释道:“属下猜测,他们是被人围困,见无法逃脱才自刎而死。”
“那么说,郑海早有准备?”
纪纲似乎是在询问庞瑛,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一直旁听的李春脸色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郑海会这般狡猾。
庞瑛点头道:“应该是如此,否则,他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大牢……”
“我想知道,黑无常是怎么回事?”纪纲再次看向庞瑛。
庞瑛与李春都是一脸疑惑。
黑无常就是牢头马常。
虽然不懂纪纲为什么突然问起马常,但庞瑛还是向纪纲回禀了马常的情况:“大人,黑无常受了伤,他与白无常跟着郑海离开了大牢。”
纪纲攥起拳头,抬头,望向门外的黑夜,淡淡道:“你们有所不知,其实,黑无常,才是我真正的杀招。”
庞瑛与李春都是一脸错愕。
他们都知道黑白无常是郑海的人,却没想到,黑无常会是纪纲布下的杀招。
“大人,那黑无常不是郑海的人吗?”李春又有些不淡定了。
“是,他是郑海的人,但也是我的人。”纪纲嘴角微微勾起。
庞瑛与李春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纪纲笑了笑:“他有把柄捏在我手里,而且,他想救他的好兄弟白无常。”
庞瑛与李春同时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如果郑海身边的黑无常是他们的人,在关键时刻,那确实可以给郑海捅伤致命一刀,可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庞瑛与李春心中有些困惑,但没有说出来。
纪纲看向两人,似乎看出他们的心思,问道:“你们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告诉你们,郑海在大牢里必死无疑吗?”
“因为黑无常。”李春脱口而出。
纪纲看向两人:“那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安排黑无常吗?”
两人沉默,都轻轻摇头。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安排陛下去大牢吗?”
见两人依旧沉默不语,纪纲阴恻恻地笑了笑:“要杀死一名位高权重的国公,你们知道,最好的罪名是什么吗?”
千户李春依旧一脸茫然。
镇抚使庞瑛悚然一惊,张了张嘴,却又没有说出来。
“庞瑛,你说。”纪纲看到了庞瑛的表情,猜测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庞瑛的喉结动了动,仿佛是吞咽口水,他缓缓开口:“最好的罪名是谋反。”
纪纲点点头,又道:“那你们应该能猜出,我让黑无常做什么了吧?”
李春也是一脸震惊,暗暗吞咽着口水,没有说话。
庞瑛轻轻点头,心中也惊骇不已。
“可我不明白,黑无常为什么没有那样做?”纪纲喃喃自语,“他为什么会受伤呢?”
“大人,”李春突然开口道,“他一定是突然怕死了!”
纪纲轻轻摇头:“不,他不是怕死,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因为我手里有一个人,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