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夏天已经到来,天气渐渐闷热。
站在河边,河风吹拂着脸庞,这才使人感觉有些凉快。
小河边,有一座小桥,郑海顺着小桥,眺望着河面。
流水潺潺,恰如时光静静流淌。
这条小河叫睢(suī)水,是淮河的一条支流。
它的下游原本注入黄河,最终注入大海。但黄河几次改道,郑海已经不确定这睢水是否还注入黄河。
越过河面,顺着燕军把守的小桥看向河对岸,南岸那边是朝廷控制的,与燕军为敌的朝廷主将依旧是平安。
半个多月前,朱棣率领燕军在淝河边埋伏了三天成功伏击了平安的大军,又与大将谭清联手打败了铁炫。
可如今,平安又挡住了燕军的去路。
自四月十四日以来,燕军与平安军隔河对峙,相持了好多天。
郑海知道,燕军与平安必有一战。
不打败平安,燕军就难以继续南下。
“报——”
一名传令兵骑马来到河边,对郑海行礼道:“郑指挥,在北坂发现敌军,殿下请指挥前去汇合。”
从身旁的士兵手中接过缰绳,郑海一脚踩在马镫上,一步跨上马背。
稍稍检查了一下身边携带的各种兵器,他冲身边的飞龙卫喊了一声:“我们走!”
除了身边的飞龙卫亲卫,郑海还将留守在小桥边的一队朵颜三卫的骑兵带走了。
朱棣出兵大宁,带回来的最强助力就是朵颜三卫的蒙古骑兵。他们在燕军中的战斗力是数一数二的。
在大宁,郑海与朵颜三卫的一名头领熟识,这名头领叫王骐。此人骁勇善战,是名悍将。其勇武程度,与上个月朱棣收复那个归附朝廷的蒙古猛将火耳灰不相上下。
跟着传令兵,郑海等人一路骑马,穿过树林,爬上一个高土坡。
远远看去,山坡下,宽阔的战场上尘烟四起,双方兵马已经混战在一起。
战马的嘶鸣声,角号与战鼓声混杂在一旁,甚至隐隐约约能听到兵器的对撞声。
燕军与平安的军队已经开打了。
正观察着战场的形势,忽然间,郑海发现,大事不妙!
燕王朱棣的燕字王旗矗立在阵中,四周全是朝廷的旗帜。
燕军骑兵的阵列被平安的步骑兵分割,燕军身陷重围,各自为战。
“郑指挥,我军被围,该怎么办?照这样打下去,我军必败无疑。”蒙古骑兵头领王骐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郑海点点头,询问道:“骑兵作战,你比我有经验,王骐,你有办法扭转战局吗?”
盯着战场,看了好一会儿,王骐对郑海摇头道:“属下兵力有限,无法破敌。除非……”
“除非什么?”郑海追问。
王骐抱拳,坦诚道:“除非,大人将小桥边的所有兵力调来,末将方有破敌的可能。”
王骐所率领的蒙古铁骑只是一个小队,只有十几名骑兵。
加上郑海的飞龙卫与抽调的燕军骑兵,他们总共就一百多人。
面对上万人的大混战,就算这一百多骑兵全部都洒出去,那也就跟在池塘里散黄豆一般,掀不起多大的浪,甚至,转眼间就被人海吞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郑海知道,王骐的骑兵战术再厉害,也没办法扭转战局。
可要是回去请援兵,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战机稍纵即逝,这一来一回,说不定燕军就已经败了。
不容多想,郑海毅然决然道:“别管战局了!随我去救燕王。只要燕王无恙,我军就败不了。”
“是!”王骐点头,对他的手中喊道,“朵颜三卫的壮士们,跟我走!”
抽出腰刀,郑海直指战场中间的燕字王旗:“往里突!”
在郑海与王骐的率领下,一百多骑兵突然发动袭击,像一把尖利的锥子扎破了平安军的外围包围圈。
郑海并不恋战,而是带着手下直扑战场中心的燕字王旗,寻找燕王朱棣。
突然,一声战马的悲鸣,从前方传来。
循声望去,一匹白马在悲鸣中倒地。
不用多想就知道,这白马是朱棣的坐骑。
而重伤朱棣坐骑的魁梧男子,就是平安。
平安骑着枣红马,手持一根长长的马槊( shuò),正调转马头。
那根长达八尺多的马槊,光是它的锋刃的长度就几乎是长矛矛头的两倍,有棱有刃,十分锋利。
别说刺马了,就是厚厚的铠甲也经不住它的迅猛一刺。
平安单手持马槊,马槊倾斜朝下,马槊锋刃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
浓稠的鲜血顺着倾斜的锋刃往下流,一滴一滴,滴落地面。
当马槊上的鲜血滴落地面,燕王朱棣已经打了一个滚,灰头土脸地从地面站起身。
他的坐骑被平安偷袭了,伤了马腿,不幸倒地。
没了坐骑,朱棣只能步战。
站在地上,他左手持圆形护盾,右手持腰刀,小眼睛警觉地注视着对面的那一人一马。
没了坐骑,对付步兵还可以,可面对平安这样的骑术高手,朱棣心中没有底。
“本王,这回要栽了……”
朱棣脸上全是土,面色极为难看,注视着平安的方向。
平安已经调转马头,正面面对朱棣。
他的坐骑微微咆哮,似乎在宣告胜利,蹬踏着脚下的尘土,积攒能量,准备再次冲锋。
“驾!”
平安大叫一声,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向战马发出冲锋的指令。
斜着的马槊一横,双手持马槊,微微向后收起,直指前方的朱棣。
腰刀对马槊,步战对骑兵,朱棣很无奈。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声,尘烟滚滚。
朱棣咬着牙,盯着快速飞驰而来的战马,心脏狂跳。
风驰电掣,飞马瞬间抵达眼前。
一道寒芒,直扑面门!
锋利的马槊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朱棣的眼睛被白光一闪,眼前一白。
“本王休矣!”
朱棣脑中闪过最后的绝望。
当!
一声金属碰撞的响声。
脑袋被什么东西猛戳了一下,朱棣的身体微微后仰,不自觉地抬了一下下巴。
头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眨了眨眼,他的眼睛恢复了。
脑袋还好好的,只是头盔已经掉落在地。
扭头一看,平安正与一人激战在一起。
“郑海!是你救了本王?”
郑海与平安大战正酣,根本没有回复朱棣。
方才,他一刀硬抗平安的马槊,致使平安的马槊稍稍向上抬了几分。
这才险而又险地救了朱棣一命。
他一边蹬着马肚子,催促战马贴近平安,一边挥舞着腰刀,格挡平安的马槊。
郑海贴近平安,迫使平安后撤。
随即,他喊道:“王骐,快带殿下离开!”
朵颜三卫头目王骐策马来到朱棣身旁,一把拉住朱棣的胳膊,将朱棣拉上马。
两人共骑一匹战马,掉头便向外突围。
平安瞪着郑海,怒喝道:“小子,坏我好事!快报上名来,本将军留你一个全尸!”
随即,一根长达八尺的马槊,刺向郑海。
郑海沉默不语,持盾护住身体。
他催马上前,挥刀砍向平安。
再次逼退平安,与平安拉开几十米远,郑海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平安,刚才,我是在救你!”
郑海看着调转马头的平安:陛下有令不得伤了燕王,而你刚才若是刺中燕王,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平安驻马而立,思考着郑海的话。
郑海没有调转马头,直接催马狂奔,往来时的方向跑。
回过神,平安再次怒吼:“小子,别跑!”
刚策马前追,忽然,平安瞳孔睁大。
在马背上的郑海转过身,手里赫然多出一把弓箭。
平安慌忙拉住战马,身体一缩。
嗖!
一支羽箭,擦身而过。
【注】
《明史.本纪第五.成祖》:“夏四月丙寅,王营小河……平安转战,与王遇于北坂,王几为安槊所及。番骑王骐跃入阵,掖王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