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远处营地里火光渐暗,除了值夜的人散布在周围,其他人都已钻进帐篷睡觉去了,李君夏拥着于飞燕,慢慢走回了营地。于飞燕看了看自己帐篷上的标记,便对李君夏道:“早点休息吧,君夏。”
“嗯”李君夏却撩开了营帐的帘子,把于飞燕拉了进去。
“啊,君夏,你这是做什么?”
帐篷里没有别人,借着营地里火光,李君夏看清了帐内的布置。大概是小玉吩咐护卫们,把马车上的几个扁箱子,拿到帐内合成了一个不长的床榻,上面铺着厚厚的不知动物的皮毛,又搭着一床被子。
他拥着于飞燕往地上的软垫上倒去。
于飞燕双手撑住李君夏的胸口,再次轻声道:“君夏,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拥着你躺一会。”说着李君夏便压了下去。
“唔,君夏,不要。”
一会之后。于飞燕喘着气,挣扎起身道:
“君夏,先回去睡,好么?我,这地方不太隐蔽,到晋阳再说好么?我,我还没准备好。”
李君夏也坐起来,挨着于飞燕道:“好吧。对不起,我似乎有些冲动了。”
“不,是我真的没有准备好,尤其是在这里。”
“嗯,你也早点睡。”李君夏吻了下于飞燕的唇,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走出了帐篷。原续和程勇还在篝火边等他。
于飞燕捂着胸口,静静的坐了一会,突然滴落了几颗泪珠。
六天后的申时,谭纵策马从前面跑了回来。李君夏举手示意大家减速。谭纵跑到跟前道:“前面有个横桥驿,到了那里,离晋阳就很近了。横桥驿,算是个小镇子,并不只是官府办的驿站,有好几百户人家。镇上客栈就有十多家。有一家是我们三家坞的落脚点,如果没有其他客人的话,那客栈挤一挤也是能住下我们这么多人的。关键客栈有个很大的围场,向来是给各路商队停放车辆的,正好适合我们这么多车辆马匹。”
李君夏问道:“客栈是我们自己人开的还是外人开的?”
“客栈叫顺风客栈,主家是我们三家坞王氏的亲家,王氏有人娶了他家的娘子,都有二十来年了,后来我们走晋阳多了,执事堂那边就跟他搭上线,算是半个三家坞的产业吧。里面管事的也有我们三家坞的子弟。以往我也在那里落脚过很多次。”
“行,那你带上几个人先过去看看,没问题就做好准备,如果可以,付钱让客栈把所有住客都请走,我们把客栈包下来。两天,嗯,包两天。后队应该差不多也是要两天这里。”
“嗯,幸亏这次寒山堡够意思,借了几十辆大车,分担些我们货物,不然哪有这么快。”谭纵接着道。
这一路下来,李君夏对谭纵真是有些依赖了,不怪是能做向导,一路上有谭纵提供建议,李君夏省心多了。
大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横桥驿。果然,这就是个镇子,除了没有围墙,比很多坞堡都大。镇子就是官道这一条主街,站在这边都望不到镇子那头。等他们走进镇子,才感觉这里的热闹,主街两边很多酒肆店铺,两边的小巷里更有各种旗牌伸出来。各处屋舍一看就是常有人打理的,不像以前经过的一些村镇,破落不堪。跟着刚才回来带路的韩十二,众人一路被两边时不时冒出来的酒肆,客栈的小厮叫喊着请去落脚。
等到了镇子靠北的一处客栈,如果不见一根旗杆上被风吹起的“顺风客栈”大旗,几乎以为这里是处官衙了。客栈开着三个门,一小两大。谭纵正和一个看着三十岁的汉子在那处小门那等着。见李君夏他们来了,谭纵便上来介绍那汉子正是客栈的管事齐松,却是齐武他们家的远房族叔,派来这客栈做事都有十来年了。
齐松很久没看到三家坞的这么多年轻人了,很是高兴,连忙回头吹了生口哨,就见客栈里走出十几个仆役。李君夏他们都下马,马匹马车则在仆役们引领下,从另一个大门进去。于飞燕小玉她们也下了马车,马车自有车夫跟着那些仆役驾走。
齐松带着众人进了客栈大堂,先让仆役们把一众人带去各处房间。又亲自带着李君夏几个头目们在客栈转了一圈。
客栈基本上是个田字字型布局。一半是两层的木楼,另一半则前面是马厩,后面是存货的院子和屋舍也是两层。整个客栈都是高墙围起,三个门,平常只开那扇小门。整个客栈有六十间客房,还有四十间的宿舍仓库杂物房厨房之类,李君夏他们参观的时候,还有些零零星星的住客正从里面走出来搬走。齐松一边对那些住客表示歉意,一边对李君夏道:“本来客栈里有十几间房已住了人,之前老谭跟我说,君夏你下令要清空,所以只好让他们搬走,去别家落脚,这都是些老客,所以得到补偿后也能理解。”
齐松虽然已是三十的人了,但李君夏看他对三家坞来这么多人,确实很激动。他自己说,自从三家坞出来后,就还没回去过,连娶妻生子都是在横桥驿完成的。前些年晋阳附近战乱,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了。
等到众人转回大堂,只见大堂已经摆满了长桌长凳,四壁都点起了灯火,显得分外亮堂。几人先被齐松引到一个茶台周围坐定,已经有仆佣把茶水煮好,给众人倒上。
李君夏喝了一口茶道:“看来松叔在此地也算是落地生根,富贵气象了。”
“君夏你莫要取笑。这横桥驿虽然也有官府管理,但周边还是有很多小股流匪的。现在还没到完全黑下来,天一黑,镇上便有兵丁开始出来巡逻,戌时后便开始宵禁。这世道,像横桥驿这种地方,看似繁华,哪里有坞堡安全,我在这十年,真是没几日无忧的。”
“没有围墙怎么防范?”王概好奇道。
“此处本来是有围墙的,但据说十来年前,此地大战过后,便残破了,官府也懒得修葺。现在周围有些缺口处是用木桩围住,算是做个样子吧。好在此处离驻军近,倒也有些安全。”
“哦?松叔不妨讲讲这边的情况。”
“嗯。横桥驿离晋阳只有六十里,在晋阳与此处之间有一处堡寨,驻扎有军队三千多人,现在是归平北将军郭源统领,这三千人也不过是郭源的一部。郭源负责晋阳南边的防御,统率两万多人呢。你们要是去晋阳,还需经过那处堡寨,来往商队可是要在那里交买路钱的。正因官军收了钱,郭源就下令保护各处商道和像横桥驿这样的镇子。”
“哦,那倒是收钱办事,也不算过分。”王据道。
“可不是么。每年镇子上除了交税,还有凑一些给将军府,以求平安。郭源这人算是齐国将军里面讲信用的了,只要给钱,他就办事。而且也不准手下士卒随意骚扰往来客商,据说齐国那边下了严令,要保护齐国各处商队往来,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不能随意欺凌。呵呵。”
“那晋阳北边呢?”
“那边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过路商队说过。北边是成武军的地盘,将军现在是哪个,我倒不知。只是听说,成武军可是齐国的边军,战力很强,经常被派出去和柔然人开打,死伤也是不少的。”
“晋阳现在什么情况?”李君夏问道。
“晋阳现在倒很安全,毕竟胡魏两分之后,晋阳就没有什么大战。除了南边的平北军,北边的成武军之外,城里还有镇北大将军府,这可是有好几万人哩,还都是齐国的胡族精锐。”
李君夏站在二楼,看着大街,扶着栏杆在沉思,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这段日子习惯了管几十号人,似乎,如果,只回到以前管东山七队五六个,还是很稳当的,但是这自愿不自愿的,手下竟然有了八十几个。关键是自己还喜欢上了那种举手就前进后退的感觉,唉,还是浮躁了!
“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记恨我那晚没有答应你?”于飞燕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果不是遇到你。”
“哈哈,你这男人啊,真是会往女人身上推,虽然不知往哪推?君夏,其实是你迷茫了,你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吧,这世道,是天下争霸的时代,要么这个活,要么那个死,没有妥协的余地。我不懂别的,但我知道无论谁胜谁负,这世间,没有坞堡豪强们的见风使舵的余地,因为没人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因为,真的拖太久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关中又怎么样?我虽然没有去过关中,甚至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次一样出远门。但我所知的,看到的,河东这地方都那么残破,从前汉末年一样混乱的关中,又能好到哪里去?何况,魏国分家,也不过短短这些年,还相互攻伐不断,你要说关中能必胜,我看齐国还更强一些。当然,我还没有去过关中,也没有去过河北,没有对比。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这乱世,只有手中刀才是最亲信的。”
“那你是说我也不值得你相信?”
“呵呵,你这话就傻了。不是我相信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我们出身不同,位置不同,看世间的角度也不同。你相信的事物,我未必相信,而不是说我不相信你与否,只是可能我会不认同你相信的。这无关感情,只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