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夏一行人从演武堂出来后,看着众人说“先解散吧,明日起例行休憩三天,第三天中午到我那去,我们聚聚。”
“哈哈,老王,你这几天可是要敲定你那小娘子咯,不然的话,过几天又得去办差事啦。”韩决对王据笑道。
“滚,你这只猪,毛才几根,就眼红这个,呸,快滚!”王据回道。
六个人都是成丁之人,按道理早就可以谈婚论嫁了。但是坞堡却有个规矩,男子需二十方可娶妻,女子十八才可嫁人。这也是这么多代先辈总结出来的教训。男子过早成婚,影响作为坞堡武装力量的战斗力,女子过早生育,死亡率太高。而且坞堡内潜规则是成年男女尽量与坞堡之外通婚,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三姓之间联姻太多,对子孙不利的坏处也有过迹象。简单的说,坞堡婚姻之法就是:异姓异性,夫妇同龄,婚不近亲,有子不妾,寡择良配。同龄则是不许老少配,这是抢夺坞堡子弟不多的资源,容易引起争端,相互差个一两岁那也是不管的。有子不妾就是如果已经有儿子,就不许纳妾,这也是资源问题,如果是鳏夫的话也没有娶妾一说,直接扶正了。寡择良配则是说,不提倡守节,寡妇一两年后,如果没有自由组合,坞堡则要介入安排配对了,当然了,上了岁数的自然不在此列。有子不妾的环境下,整个三家坞,三姓家族连嫡子庶子都没有具体区分,跟南去的那些世家大族完全是两个世界。
所以王据也不过是先议婚,毕竟他也才十九。前个月,他父亲让远在汾阳的王据舅父帮介绍了一房亲事,女方是王据舅父家的亲戚,十天前女方一家人跟着王据舅父,随着坞堡回来的商队一起到了坞堡。现在都在王家那边住着呢。身在乱世,有些礼法想实施起来已是不容易,所以河东河北各处,除了聚居在大城里的世家,其他地方豪强早已从简。像这次女方一家都来,想必也是借着亲事,打算在三家坞求个庇护,哪怕在坞外庄田混个日子,也好过在乡下担惊受怕,不知道哪天家破人亡。
众人相互告别,王据和齐武两人是住西山脚,往西门走去。李君夏,李君佑,韩通,韩决则是出内堡东门会回东山脚。内堡南门是湖,设有码头小舟,北门外是不大的马场和校武场,平时不准闲人出入,毕竟坞堡内,马匹可是比小娘子更奇缺的资源,由不得半点马虎。
“君夏,明早我来找你,有事。”韩通别走别说。
“哦,你可不要太早,我今天实在有些疲乏,明早不打算早起哩!”
“嗯,我知道了”
“夏哥,你莫非也要议亲了?”韩决笑嘻嘻道。
“别,坞堡内部曲女子还有多少漂亮的待嫁之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好女子都被三家瓜分了。你们韩家和对面王家的女子我可不娶,不是表姐就是表妹,还从小在文华堂里厮混过,什么脾性,谁不知道?没意思,没挑战性。”李君夏幽幽道。
“嗯”韩家兄弟跟李君佑都点头认可。
“我跟你们说吧,我们几个,迟早也被派出去锻炼的,外面这么大,好女子多了去。上次打那个山寨的时候,你们不都看见人家那的女子多漂亮?有机会,为毛不去坞外凭本事找?果真是好女子,抢也得抢回来啊”
“嗯”这次其余三人狠狠的点头,韩决还哼出了声。
到了东山脚的石板桥,过桥之后,左走就是韩族坊门,右边则是李氏坊门。四人又两两分开,李君夏和李君佑往坊内走去。
“十六哥,我是真不想回去,要不我去你那吧?”
“你又搞什么?”
“唉,我家那老爷看到我,又要让我去跟我大哥看书了,我是真看不下去,我父亲又不在家,没人帮我说话啊。”
“哼,这就是做老二的悲哀之处,你家老爷觉得你兄长文武兼备,就觉得所有李氏子弟都该与他一样。切,你兄长倒是能作诗,可那武艺身手,连看守马场的武吏都能把他打趴下。都说我也文武兼备,可我作过诗吗?不过你终究得面对,不然怎么办?不见面?再说了,我刚才也不是瞎说的,我看最近我们就要出坞堡了,你犯不着跟老家伙起别扭。”
“唉,我就是想这段时间好好练练弓啊,不然出去还是有点心慌。”
“不至于差这点功夫。这样,你先回去,若是老家伙又叫你学文,你便说今日累了,明日来我这看书。若老家伙没有发话,你就安心在家待着。”
“好吧。”
李君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二房的大门。
李君夏挥挥手,自己往前走了二十几步,却从左边走出来两人,李君夏正看着右边东山脚的精致,没留神却跟其中一人碰在了一起。
“啊,君夏啊,你想什么呢?”那人对着李君夏说道。
李君夏连忙一看,原来是三房的族叔李泽,旁边的是李泽的独子,排行十八的李君玄。
“原来是泽叔还有十八弟,实在抱歉啊,我刚跟二十一郎一起巡山回来,有些乏累,无意碰到泽叔了,侄儿赔罪了。”李君夏躬身以示歉意道。
“无妨无妨,碰着正好,我原本打算带着君玄去大房那边转转,这刚出门就遇到君夏你,这样,你且随我到舍内说话,我正好有事相询。”李泽是个四十出头的胖子,说话却是爽快。
“这,侄儿是不是先回家换身衣服再来拜见泽叔为好?”
“唉,少啰嗦,自家叔侄莫来这套虚礼,快来!”李泽道。
李君夏看了看李君玄,对方摊摊手。李君夏只好无奈随着二人进了三房前院,又穿过一进房舍,右转进了李泽的居所。李泽是三房次子,李君玄又是他独子,偌大个三房目前除了三房过世的老大,也就还有老大的三个儿子和李泽一家,满打满算,当下一起才五个男丁,恐怕在这里死去的人都比活人多,比起李氏其余六房那真算是稀少了。也正因此,别说在坞堡宗老会,就是在李氏内部族会里,李泽也没多少话语权。
李泽主要是在执事堂总商事手下负责跑商路,也没多大权限,毕竟坞堡内可不止看你是哪姓哪房,还得看你自己能耐,三姓一共有二十几房,宗老会又不是根据谁家房多来选举的。宗老会一共十四人,五年一选,先由三姓各自族会选出四人,一共十二席,另两席则是由坞堡内部曲各家共同推选。然后三姓那十二席再互选出一位坞主,坞主平常还不能参与公决。在这种情况下,李氏三房在族内都过不了关,宗老会更没影子了。
李君夏也是好奇这位泽叔找自己做什么,但他习惯对方不主动说,他就不问。
李君玄给李泽和李君夏各自摆了一盏茶,倒不是三房没有家仆,实在是李泽这人不喜欢在家谈事的时候有仆佣进出。
李泽道:“君夏你素来知道泽叔是个不怎么掺和族中事务的人,当然我也掺和不了。以前我大哥在的时候,他还能在族中说上话,现在他过世了,我就更没精神了。”
李君夏安静听着。
“此事是这样的,我从总商事那里得知,今年雪封之前,坞堡打算组织一支大商队,前往晋阳交易。原本晋阳这线路,是王家的王权负责拣货运输,我们李家七房的李汛负责晋阳的坐地交易。但我偶然得知,此次出行,竟然是从拣货到交易收付全由王权一人负责。而我之前已与你汛叔说好,此次君玄也会随队去晋阳,在那里谋个差事,执事堂也为君玄出具了调令。”
“嗯?”李君夏疑惑的看着这父子二人。
“君夏可知我三家坞往晋阳这条商路主要是做什么?”
“无非铁,茶,盐,布,马这几类么?侄儿也是只知一二。”
“嗯,我三家坞最大宗货,是卖到晋阳的铁,这栖阳山中最大铁矿一直是我三家坞经营,除了自用来打造兵器,农具,储备外,相当大的数量是给晋阳的各大世家。晋阳又是胡魏,额,如今是高齐的大城重镇,军备需铁,所以我们不愁销路。在晋阳把铁料售出后,我们在晋阳收购的酒水,茶砖,盐,则再经代地出塞,换回毛皮马匹。所以在晋阳的坐地管事尤为重要。”
“额,然后呢?”
“这次规模这么大的商队,必定带大量铁料,君夏,你觉得河东这各处人马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过去?”
李君夏摇了摇头。
“此次既然是王权全部负责,说明晋阳的买家必是王权这路接洽的,那你汛叔自然靠边了。而我头大的是,君玄此次的调令已下,不得不去,这一去,一是不知你汛叔是不是还能保着他的位子,如不能,君玄去了就亏大了。二是,搞这么大规模商队,路上必是风险极大,你也知道,君玄是我唯一子嗣,且我三房凋零,若是有个闪失,泽叔我也是。。。。。。不得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