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人都回到了大石后,火把点成了五支,除了王松还蹲在地上摸着脸,其他人分成两边,相互对望。
“你们刚才要我解释,好,我来说给你们听。”李君夏打破了沉默。
“你们刚才放走那人,是个柔然人,我们从望溪桥跟他们斗了一场,我们干掉了他们一个,只剩这个到了这里,却被你们配合的放跑了。”
“现在我不需要你们解释了,因为我看你们还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我也相信这事你们也是受王七之命。”
“所以,现在除了王七必须被控制起来,其他人也不要做什么多余动作,熬到天亮,我们一起下山去宗老会,执事堂,把这件事交待清楚。”
“都是坞堡兄弟,我希望你们配合,我确实不想火并,否则就凭刚才你们在鹰嘴岩那里的举动,我把你们全部干掉往崖下一丢,又怎么样?反正你们五队还有三个人在我们这边能解释清楚。”
说完,李君夏拍拍身上的灰尘,坐了下去。刘宗成和何凯对望一眼,后者点点头。两人也同时坐了下来。其他人也都跟着一样的动作,只有韩通,扯过一段绳子,把王松双手捆了起来“别摸你的脸了,回去后,这脸还会变样子的。”韩通闷声道。
不知道谁带的头,众人纷纷从各自背囊里,腰间,掏出干粮,酒水,然后韩十二无声的把一个水壶往遮风炉上放去,刘聪则打开盖子,往里面丢着茶块。武曲则变戏法的拿出一个锅盖,然后对着众人说“把吃的都丢在这里面吧,反正这也是在山上最后一顿了吧。”
十几个人围着一个火堆,一个遮风炉,倒也觉得没那么冷了。两三个酒囊在人堆里传递。
刘宗成突然开口道“刚才下去那人真是柔然人?”
“嗯,没必要骗你们,一直也没骗。”李君夏懒懒的回了一句。
何凯青着脸,“我们全都是听王松安排,那人是谁我们都没见过真面目。”
“我猜也是,算了,不说了,都好好休息吧,今天走的山道确实太累了。明天下山之后,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安排人值夜,因为这是在坞堡范围内。但是李君夏其实知道,东山七队的人,肯定会自觉的轮流暗自戒备,相信西山五队的这些人也一样。虽然昨晚多少也谈了些感情。但是毕竟闹过这么一场,谁的心情都不会平静。
李君夏拿着自己的水囊,起身走出几步,拔出木塞,仰头咕嘟了一大口,然后猛地一喷,这是他的习惯,巡山其实没那么好的条件,除了夜间能到某处木屋休憩,个人清洁几乎无法做到。这也是执事堂安排三天一期的原因,不然以这些年轻人的发育能力,时间太久,估计下山来的都是野人。
“噗”李君夏又喷了一口,随着这声音,其余人有些反应快的坐起来了,只有王松睁着眼睛看着天。李君夏也懒得理他,走回熄灭的火堆旁,用力拍拍掌,大声说道“都起来了,各自收拾,早点下山。到望溪亭再一起吃个早餐。”
韩决不知怎的竟然和何凯搂在一起,两个人同时起身的时候,竟然又同时往后一倒。原来两人腰间的挂钩竟然相互卡在一起了。
韩通则随着李君夏的话,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四肢,也不做声,从背囊里拿出几根茶叶,放到嘴里嚼了起来。王据则是扶着身边的刘宗浩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哈欠。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起来收拾东西。韩通冷眼看着说道:“五队反应有点慢啊。”
“正常,不是都像我们七队有这种好习惯的。”王据接口道。
“是吗?你走开点,嘴臭自己不知道吗?”
王据挠挠头道:“嗯,还真忘了,你茶叶呢?”
今天天气应了秋高气爽那个意思,两队人马两人一组走在下山的路上。走前面的是李君夏和王据,中间是韩通挨着王松,收尾的是韩锐和李君佑。
“昨晚你为毛没射中那人?”
“呵,你以为我放水啊?那几个挡着就那么一点缝隙,我也不能真的把他们射死吧?”
“那你看到那人相貌么?”
“看到个屁,我当时虽然在棵树上,可那人一直戴着黑巾,怎么看得见脸?”
“可惜了,我倒是想知道这厮样子,万一,以后遇到这射术高手,有个防备吧。”
“嗯,不过我猜这人是个女子。”
“啊?为何你这么猜?”
“你个猪,身材总能看出来吧?他们接绳子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那人除了某处比你强壮,细胳膊细腿的,你说她不是女子,那只能说这人是修炼什么神功咯。”
“你说夏哥知道么?”
“你个猪,夏哥当然知道,他被韩通抓起来的时候,我可看见他手上有一团黑东西,那不是黑巾又是什么。”
“啧啧,我要听听夏哥说,是不是个美人。”
“你个猪,是美人就不干掉了?乃木的,你可别忘了,望溪桥是他们主动出手的,我们都差点砸掉几个人哩!”
“嗯,我只是好奇罢了。对了,你说王松放跑那人,会不会有大麻烦?”
“你这猪,昨天这事看来,你觉得王松是自作主张放走的?摆明了是受命而为。既然受命行事,就看后面的人保不保他咯。”
一行人走到了望溪桥。那青衣人的尸体竟然还完整的躺在望溪亭里。李君夏昨晚其实很担心这尸体会被野兽啃食掉,如今这情况,只能说巡山各队,真把山上猛兽打怕了。
西山五队的人看到这尸体,各自心惊,除了死相难看之外,看来七队的人没说谎,确实有外人来了。
李君夏淡淡的道“刘宗浩,韩十二,刘聪,许定,你们几个把这人先抬出去,放远点,然后去拾柴。杨颂,韩决,武曲,你们三个去溪里找点鱼做汤,抓不到就让韩通指点你们。刘宗成,王据你们把灶搭起来。何凯,君佑,你们警戒。齐武看好王松。动起来!”
“诺。”众人都答应了一声竟也没有任何违和感,都散开各自做事去了。
看着锅里熬着的鱼汤,李君夏又掏出一点调料撒了进去,然后对围着望溪亭内外两层的各人说道“吃饱,喝足,是喝汤,不是喝酒,然后就直接去巡查站,刘宗浩,许定,刘聪,韩十二,还是你们四个,把那尸体抬上。记得去做副担架,别抓着就走。然后刘宗成,何凯,武曲,你们三个跟着我和韩通,带上王松,先去宗老会。其他人不要急着解散,都在巡查站交接完后,王据带队去执事堂候命。”
“诺”众人还是异口同声的表示遵命。虽然韩十二有点牢骚,“我们又不是专门收尸的。”不过他也不敢拒绝,毕竟昨晚他和刘聪武曲丢了老脸了,生怕七队这几个拿来当笑谈。
到了执事堂巡查站门口,李君夏让众人稍等,自己先走进去。巡查站堂中四壁都挂着几幅表格。其中一幅最大的是轮值表。左边一大半用炭笔写着东西二山各处的巡查队伍名字,右边小半写着本月三旬各自当班的执事堂执事名字。毕竟这里只是东西二山巡查队伍的安排之处。若是执事堂总巡查那里,整个坞堡各处的轮值信息更多,几乎是一板墙堪堪能标记下。至于执事堂总堂那里,甚至坞堡内坞堡外各处人员安排的信息更全,当然就不会有总训那里那么细致。
李君夏抬头看了看,今日当值的是执事堂排名第二十七的执事李致。执事堂共有三十六个执事,各有分工,都是宗老会协商任命。按任职先后顺序排名,以作进阶之顺位。倒不是说排名在前的,就一定权力更大,但也不会出现排名后的能指挥排名前的。像总巡查是排名第四的执事,总商事是排名第三,总农事是排名第八。各自负责的面不同,也不存在上下级关系,毕竟宗老会怎么说也就怎么来了。
墙上这位排名第二十七的李致是李君夏的堂伯父,是李氏六房的。年纪已是五十出头,过去是负责坞堡外小农庄的安防,前两年才调回专责东西山巡查站,巡查站另两位执事,都是三十出头的后起之秀,所以巡查站还是李致为主。
李君夏叫过来在一旁候着的巡查站典吏,让他去签事房向李致报告,说李君夏求见。其实按常规,每个下山交差的队长,巡查站执事都会主动召见,了解情况,听取汇报。只不过,那是召见,现在李君夏是主动求见。
李致抬头看了看走进签事房的李君夏,对于这个堂侄他之前其实了解不多,毕竟一是过往他都专责于坞堡外,二是两百多年下来,族中子弟多了去,除了他本房那十几个小子,又或者曾在坞堡外听命于他的子弟,就是王氏韩氏某些子弟,李致可能都熟悉胜过了解李君夏。
但自从他调回坞堡内专责东西山巡查之后,难免从各人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些李君夏的为人,演武堂的总执事,偶尔也会跟他提及李君夏,说他“多谋好断,敢做敢为,有领袖之风”,李致当时听了也就是淡然一笑,权当是总执事欲提携后辈,又因李君夏跟他同族,多少吹捧一下而已。
自从担任这东西山巡查执事,与李君夏直接打交道多了之后,李致才发现,李君夏确有担当。东山七队其实人数最少,但也从来没有什么内斗,且巡查站偶然派出临时任务,东山七队也总是高效完成,从不拖泥带水。虽然巡查都是例行公事,但各种突发之事也不是说没有,但其余各队多是回来汇报之后,就随巡查站再行安排,不像东山七队,能自己处理的就先处理,处理不了的才主动汇报。所以今日李君夏突然所有要事主动汇报,李致也提起了精神。
“君夏,来来来,坐”李致指着房中的茶椅对李君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