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阁。
褚玉正和饕餮长老遥遥相对。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没想到我见的最后一个人居然是你。当年你在我手心留下的伤疤，今日还在隐隐作痛呢。”
自从金门宗式微后，饕餮长老整个人落魄了许多。
金色道袍上满是污渍与血迹，宽大的衣袖破了一道口子，也没来得及缝补。
辉煌的一切离他而去后，神色中反而多了几分淡然。
就连满脸的横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可能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褚玉冷漠地看向他，眼神中没有厌恶、也没有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或是一个什么没有生命的物件一般。
“即将杀掉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来得快她一步而已。”
饕餮长老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那个江家的小丫头？她很聪明、果敢，但没你狠心。”
褚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饕餮长老似乎想要把这辈子来不及说的话，一口气说完似的。
“海外山一行后，江月门重现世间，我就知道金门宗的气数已尽。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年我不信，现在看来，是不得不信了啊。”
敦实的小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连隐于人世的那个老家伙都在帮江月门，金门宗输得不冤。”
他抬起厚重的眼皮，隐藏于横肉中的两颗绿豆眼发出一抹精光，“但是，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褚玉没有理睬他，而是向远方望去，似乎在等待江音的到来。
饕餮长老即便被忽视，也没有发怒，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身为魔族圣女，却一直插手正道之事，还把所有功劳都让给江月门。”
小山迈出沉重的步伐，向褚玉靠近，震得整个凤凰阁都在微微颤抖。
他走到距离褚玉两步远的位置，腰间利剑寒光乍现。
“你究竟所图为何？”
褚玉垂眸瞥他一眼，并未后退，也没有拔剑。
而是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可能因为饕餮长老已是将死之人，她对系统的顾虑少了几分，张口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的对手从来不是你。”
饕餮长老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长笑。
笑到最后，他几近气绝，剧烈地咳嗽着，直到咳出几滴浑浊的眼泪。
饕餮长老缓过气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哑着嗓子开口，仿佛恶鬼的诅咒一般，低声说出这样一句话：
“小丫头，忤逆天意，是要遭到报应的。”
褚玉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眸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杀意。
落星剑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波动，在剑鞘中发出阵阵嗡鸣，似乎迫不及待想要饮血为快。
饕餮长老嘴角露出一抹孤注一掷的狠厉笑容，翻手拔剑，小山般的身体爆发出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在原地。
褚玉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因为她感知到，有人来了。
饕餮长老的身影闪现在她侧后方，正当那抹寒光即将没入她的身体时，一道银光介入两人之间，将饕餮击退两步。
“谁！？”
饕餮长老稳住小山般的身体，怒视着银光袭来的方向。
沈宁爻接住飞回的月耀剑，飘然落地。
“阿玉，你没事吧？”
褚玉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神，把指责的话语咽回肚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音手持碧血剑，紧随其后。
她看到饕餮长老后，剑指对方心口，满眼怒意。
“孽畜！今日别想再逃！”
沈宁爻忽然发现，青色的碧血剑上不知何时镶嵌了一枚熠熠生辉的黑宝石。
黑宝石是比武大会时，江音在金门宗内发现的。
这是她母亲生前最喜爱的饰品，江月门覆灭后，落入金门宗手中，被当做廉价的饰品镶嵌在石雕上。
如此看来，江音攻入金门宗后，拿回了曾经属于江月门的东西。
沈宁爻、褚玉、江音呈三面包夹之势，将饕餮围困中央。
饕餮长老知道大势已去，遂不再反抗，手指微松，佩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低微的铮鸣。
“你们要我死，可以。但是我要所有人给我陪葬！”
褚玉预感到一丝危险，正要出手制止饕餮，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双绿豆眼盯着沈宁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而狠绝的笑容。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镂空金铃，高高举起，将它一把捏碎。
霎时间，小巧的铃铛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震得饕餮长老瞬间七窍出血，昏死过去。
沈宁爻等人站得稍远，受到的冲击没有饕餮长老强烈。
但也被巨大的嗡鸣声冲击到了灵魂，一时间两眼发黑，双耳失聪。
这金铃的效果是震慑灵魂。
忽然间，沈宁爻明白了什么。
金门宗盗窃金铃的原因，是拿它代替蛊母，操纵噬心蛊。
可惜，不等金门宗计谋得逞，就被江月门端了老巢，看似完美的计划也付之东流。
饕餮长老决心闹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居然打碎了金铃。
饶是修为深厚的沈宁爻等人也被震得灵魂受创，更谈何肉体凡胎的百姓们。
沈宁爻踉踉跄跄走到凤凰阁边，隐约听到街头传来暴乱之声。
金铃摄魂夺魄，窃人心智。
金铃破碎，竟是激得所有未中蛊的百姓都发了狂。
中蛊之人状况如何，令人不敢想象。
“不能……不能这样。”
沈宁爻眼中尚且看不清晰，但她直觉感到天和城将乱。
若是任由百姓癫狂下去，最终只有自相残杀的下场。
她要找东西代替金铃，唤醒无辜百姓。
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脑海。
——白玉铃铛！
同为法力通天的圣物，用白玉铃铛代替金铃未尝不可。
沈宁爻周身发出一层柔和的白光，白玉铃铛受到召唤，自行从褚玉袖中飞出，漂浮在她面前。
她如同仙界降临的神明一般，手捧白玉铃铛，圣光环绕。
褚玉恍惚中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沈宁爻将白玉铃铛托举至半空，催动它发出阵阵治愈的白光。
清脆的铃响在虚空中激起层层涟漪，传到了天和城的每个角落。
适才被金铃影响后发疯癫狂的百姓们，受到白玉铃铛抚慰渐渐安静下来。
柔和的光芒散去，沈宁爻落回地面，身形摇晃了一下。
褚玉紧紧地盯着她，眼眶泛红，颤抖着声音道：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