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上前一步，拦在沈宁爻身前。
沈宁爻眉头紧锁。
海外山位置隐蔽，关卡重重，魔族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入侵。
“你们是如何寻得此处的？”
嘶哑的声音从裂缝中传来。
“当然得多谢姓金的那几个小子带路了。”
果然！
金门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甚至不惜将其毁掉。
褚玉也面色阴沉。
“儡婆，你不是不愿插手魔界之事吗？”
那只巨大的手将裂缝撕得更大了些。
一颗浑浊泛黄的眼珠透过缝隙，不怀好意地盯着几人。
“哼哼，老婆子对于解除魔界封印自然不感兴趣，但是如果能让整个天下都变成我的傀儡，可就有趣得紧了。”
无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海外山被撕裂一道口子，却丝毫不见慌张。
他打了个哈欠，悠闲道：“玉丫头，你那边的事情，快点解决一下。”
褚玉懒得理他，并未回答。
沈宁爻忍不住侧目看向无望。
“前辈，您道行高深，何不出手相助？”
她忽然想起灵魂状态的无望。
剑山初见时，他被儡婆封印在剑中，所幸剑魂被沈宁爻唤醒，才得以脱身。
“莫非，您打不过这个儡婆？”
无望听到沈宁爻激他出手，却不上钩。
而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老夫毕生功力都在海外山当中，魔族若是胆敢踏入此间一步，老夫立刻叫他们粉身碎骨，但是……”
沈宁爻想到附身小少爷的无望，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一旦离开海外山，您就是废人一个？”
无望并不尴尬，而是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得，又是个不靠谱的主。
沈宁爻打消了请无望帮忙的主意。
“玉丫头，考虑好了吗？或者把你身边那个人送给我，烛天天吆喝我给她寻的傀儡肉身太丑呢。”
儡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
褚玉握着落星剑的手紧了紧。
“做梦！”
儡婆却丝毫不见惧色。
她嘶哑地笑起来，宛若老旧的机械零件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
“老婆子确实在做梦，但是你若不从，障就能让天下人陪我一同做梦。”
褚玉“啧”了一声。
先前百花谷幻境中，她着急去找师父，使得障鬼死里逃生。
没想到他死性不改，扭头又出来兴风作浪。
天下苍生……
她根本不想管。
但是师父会在乎。
最初，师父就是那个为了天下苍生而一剑辟出魔界的人。
虽然沈宁爻现在不记得了，但她一直都记得。
“师父，我要走了。”
褚玉拉住沈宁爻的一根手指，声音中有些委屈与不舍。
沈宁爻没有一分迟疑：“我陪你去。”
听到这句话，褚玉嘴角压抑不住地爬上一抹喜悦的笑容。
接着被苦涩取代。
“‘它’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褚玉经历了太多遍剧情，她知道系统的目的。
用一个个任务加深两人之间的嫌隙，引导她们怀疑彼此，滋生仇恨。
她虽然能够干预系统，但无法扭转主线剧情。
入魔。
这件事将会成为一个分水岭，彻底割裂两人。
过去的轮回中，或是自己被影响神志，或是师父被影响神志。
系统在想尽一切办法，让两人形同陌路。
沈宁爻攥紧褚玉的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那些失败的经历对她来说，只是用几句话就能概括的故事。
因此，她比褚玉要乐观许多。
“那就试一试吧。”
褚玉回握住她的手。
情况再差，莫过于失忆罢了。
这是她一次次轮回中摸索出的经验。
但这次……
她的经验没能派上用场。
若世上有后悔药，褚玉绝对不会让沈宁爻进入魔界。
二人御剑而起，飞向那道撕裂天空的裂缝。
儡婆躲在缝隙之后，笑容阴暗。
仿佛等待着羔羊主动投身的恶狼。
海外山对于无望来说，是能够避免系统干扰的安全屋。
魔界对褚玉而言也是如此。
她在一次次轮回之中，将自己的修为留在了魔界。
因此，她本就满身魔气。只不过为了隐藏身份，一直压制着而已。
入魔对褚玉来说，只是一念之间。
她周身黑气翻涌，发簪断裂，三千青丝如瀑般挥洒而下。
一道道鲜红的魔族秘咒爬上她的白衣，染成了血的颜色。
仿佛来自地狱的罗刹恶鬼。
沈宁爻看着她，有些发愣。
这就是气场全开的女主吗，果真恐怖如斯。
褚玉主动入魔后，任务成功的系统提示音随之响起。
“检测到宿主【阶段任务三：让女主入魔】已完成，女主仇恨值+20。
请宿主再接再厉，剧情修复成功指日可待。”
——你的目的达成了，系统。
沈宁爻看着一袭黑衣的褚玉，心中传来阵阵钝痛。
常言佛教有三毒，贪念、嗔念、痴念。
修道之人沦为魔修，便是被欲望控制了心智。
褚玉第一世因爱生恨，故而入魔。
经过无数次轮回的磨砺，她已经能控制自己入魔后不被欲望所控。
但是脾气秉性仍会受到一些影响。
“儡，婆。”
褚玉一字一顿地念着儡婆的名字，嘴角噙上一抹狠厉而疯狂的笑容。
“受死吧！”
她率先冲入魔界，伸出尖利的指甲，向儡婆攻去。
沈宁爻看着褚玉的异样，不禁皱眉。
入魔后的褚玉一改先前乖顺的模样，叫她几乎不敢辨认了。
“阿玉，稳住心神！”
沈宁爻高声提醒道，却没有收到回应。
通往魔界的裂缝近在眼前。
沈宁爻凝神向内望去，只能隐约看见黑红的雾气弥漫。
偶尔传来几声魔族嗜血的嘶吼声。
“阿玉，等我。”
她下定决心，抬脚迈向魔界之内。
下一刻，巨大的警报声在她脑海中响起。
“警告！警告！检测到剧情即将偏离原作走向，请宿主立刻停止当前行为！”
沈宁爻被吵得眼冒金星。
——不是说，在魔界和海外山之内，系统无法插手吗！？
她堪堪稳住身形，满脑子不解。
莫非，因为这里是两个空间的交界处，系统能检测到自己？
一只脚踏入魔界的沈宁爻，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前进一步，等待着她的是未知的危险。
后退一步，便顺应了“它”的意愿，与褚玉再次分离。
沈宁爻还记得褚玉说过，任务失败后现实中的肉体并不会死亡，只会被清除记忆重新投放到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它”的骗局罢了。
既然如此，何不冒险一试。
沈宁爻心一横，向前走了一步。
警报声戛然而止，世界归于寂静。
居然无事发生？
她好奇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是魔界的景象没错。
血色天空，焦黑大地，怪石嶙峋，一片贫瘠荒芜之景。
褚玉呢？
回身望去，她看到了褚玉向自己奔来的身影。
沈宁爻正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
方才在魔界之外，还能听见阵阵嘶吼声，进入后反而好似被按下静音键一般。
褚玉冲到沈宁爻面前，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焦急地说着什么。
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沈宁爻看着褚玉的神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可怕的是，她的手却从褚玉身体中直直地穿透过去。
沈宁爻难以置信地抬起双手，发现自己正逐渐变得透明。
手。
胳膊。
腿。
渐渐地，她的身体化作星星点点的蓝光，消散在空中。
——阿玉！
沈宁爻无措地向褚玉伸出手。
当然，她什么也抓不住。
彻底消逝的前一刻，她看着褚玉扑到自己怀中，似乎想要抱住她。
可惜，等待她的只有一捧空气。
扑空的褚玉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儡婆操纵的傀儡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膛，她却一无所感。
只是在原地无措地摸索着。
沈宁爻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