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中幽黑无光。
对于褚玉而言，自然没什么区别。
沈宁爻却有些不适应。
褚玉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宁爻脚步的踟蹰。
她挥了挥手，点点萤火亮起。
在黑暗中，宛若坠落身边的繁星。
沈宁爻惊叹于眼前的美景，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
褚玉凭借记忆，带着沈宁爻不知走了多久，最终来到一个小小的空间之中。
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萤火簇拥着一本悬浮在空中的书。
《铃之缘》！
书皮上俨然写着这三个大字。
沈宁爻愣住了。
这是她的书？
不，不对。
现实世界中，这部方才写到一半，她就开始频繁做梦。
后续剧情的发展全然不受她控制。
就好像，有人借自己的手，将整个故事讲出来一般。
“师父，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结局。”
沈宁爻愣怔地看向褚玉。
“你……你怎么知道？”
褚玉修长的眉微微蹙起，然后又放松，露出一抹苦涩而无奈的微笑。
“因为过去的你，也是如此。”
她伸手，将那本书从空中拿下，递到沈宁爻手中。
沈宁爻翻开最后一页，看到了那句熟悉的话。
——风起，铃响，我在等你。
这句话和剧情格格不入，正是自己恍惚中写下的。
褚玉带她继续向前走去。
一本接着一本的《铃之缘》出现在沈宁爻眼前。
她颤抖着翻过每一本书。
其中的剧情熟悉又陌生。
和自己笔下的故事有所相似之处，又有些不同。
无一例外的是，每本书最后，褚玉都死在沈宁爻的手中。
就像她在无限轮回的幻境中看到的那样。
“师父，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褚玉强挤出一个笑容，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掉。
沈宁爻的手颤抖更甚。
幻境中一次次的死亡，都是褚玉亲身经历过的。
“是……‘它’的手笔？”
沈宁爻声音有些不稳。
褚玉不回答，带着她走到了最深处。
仍然是一本《铃之缘》。
沈宁爻做好心理准备，翻开了这本书。
可惜看到第一页时，她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
“……沈宁爻，出身寒门，却机缘得到一枚蕴藏着神秘力量的法宝——白玉铃铛。
后来，她被清风门掌门收入门下，自此踏上修真之路……
——《铃之缘》”
“怎么可能……”
沈宁爻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是拼凑在一起后，却无法理解。
——这算什么？
这不是妥妥的主角金手指开场吗，为什么名字却是自己？
“师父，其实你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褚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所以，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才会想不起来这个角色原本的名字。
因为，那就是她自己。
她本来就是属于这个世界中的人物。
沈宁爻难以置信地翻阅着这本《铃之缘》后面的剧情——
天和十九年。
沈宁爻正是少年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誓要下山闯荡出一番名堂。
她从一只魔族口中救下一个女孩。
那女孩说，她生来就是孤身一人，无父无母。
沈宁爻想给她寻一处好人家安身，可惜她却宛若狗皮膏药一般，死死黏着自己不放。
每个人少年时的心都是飞在天上的。
沈宁爻也不例外。
她不愿这么早就收徒，视女孩为累赘。
直到一天，女孩为了保护她，被魔族贯穿了半边身体。
她勃然大怒。
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这只豆芽菜救自己。
谁知女孩气息奄奄，附在她耳边。
“姐姐……你救了我，从那天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沈宁爻心痛如绞，带着女孩寻遍天下神医，救回她一条小命。
恢复精力的女孩在她身边蹦蹦跳跳，撒娇道：
“姐姐又救了我一命，可是我只有一条命，该怎么偿还你呢？”
沈宁爻拿她没办法，只得收入座下。
从此以后，世人皆知，天之骄子沈宁爻身边多了一个小尾巴。
名叫褚玉。
沈宁爻看到这里，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书页。
原来，她和褚玉这么早就认识了啊。
怪不得这狗崽子执着于叫自己姐姐，原来是有点旧日温情在的。
褚玉慢慢蹭到沈宁爻身边，靠在她肩膀上，撒娇似的晃了晃她的身体。
“后面发生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沈宁爻有些好奇，继续向后翻——
随着褚玉年纪渐长，沈宁爻对她的关心少了几分。
孩子大了，总要出去闯一闯的嘛。
她的师尊自幼就这样教育她。
第一次做师父的沈宁爻没有经验，照猫画虎地教育褚玉。
可惜褚玉的反应却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被冷落的褚玉时常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一盯就是大半天。
沈宁爻无法忍耐，将她赶出山门，下山历练。
可谁知，再次相见之时，褚玉已然入魔。
后来，沈宁爻才得知褚玉因爱生恨之心。
但是为时已晚，时光无法倒流，沈宁爻无法回到过去弥补褚玉。
不过她一直坚信，人定胜天。
入魔又有什么关系，自己认定的徒弟，变成什么样子也是自己的徒弟。
那时，她距离飞升仙界只有一步之遥。
紫色祥云几乎要怼到脸上，迎接她登临仙界了。
结果沈宁爻扭头就走，去找自己入魔的徒儿了。
无望见她如此不珍惜升仙的机会，破口大骂十日有余。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褚玉入魔后，离开了师门。
她行走世间，将无数为情所困的女子收入麾下，创立了百花谷。
她本以为自己会和沈宁爻此生永别，或者落得你死我活的下场。
没曾想，沈宁爻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百花谷中。
但是，长久的冷落使褚玉对沈宁爻彻底失去了信任。
她邪笑着对沈宁爻说：“师父，若是想要弥补我，不如自废修为，乖乖留在我身边如何？”
她本以为一心修炼的沈宁爻会怒然离开。
可谁知，她居然不加迟疑地接受了。
自此，一代天骄陨落，在人间销声匿迹。
读到这里，沈宁爻神色稍变。
自己曾经，居然是如此随性的一个人吗？
褚玉从后背抱住她，将脸埋在了她背上，声音闷闷的。
“师父，我错了。”
沈宁爻握住了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不怪你，是我曾经太傻，没有注意到你的情感。”
手中的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从一代天骄就此陨落之后，就没有后文了。
但沈宁爻直觉故事还没有结束。
褚玉声音中多了几分难过，仿佛是回想起什么惨痛的过往一般。
“师父，后面的事情，我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