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爻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去。
一只正要从背后偷袭她的傀儡,被褚玉一手捅穿了胸口。
那只时常握着她的,温暖的,带着些许薄茧的修长的手。
此刻穿透了一个凡人的胸膛,滴滴鲜血顺着她修长的指尖落下。
沈宁爻不禁想起了原书中入魔的褚玉。
生死债加身,仙缘已断。
女主,你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师父,噬心蛊入体,他们已经没救了,与其落在这畜生手中生不如死,还不如得个痛快。”
褚玉察觉到沈宁爻的沉默,以为她不满意自己杀人,便小声地解释道。
“阿玉,你没听见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修道之人残杀凡人,生死债缠身,断仙缘。
“我知道。”
褚玉嘴上应着,动作却不停。
她甩了甩手上的鲜血,翻身而起,如鹞鹰一般一连撕破了两只傀儡的喉咙。
血雾在空中喷溅,染红了她的白衣。
“但是为了你,断绝仙缘又如何。”
褚玉已然杀红了眼,身影在傀儡群中翩飞,所到之处绽开朵朵血花。
金无止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愣了。
他没想到褚玉居然这么疯。
为了她师父,连仙缘都不在乎了。
手无寸铁的凡人,变成傀儡后当然也不是褚玉的对手。
霎时间,后院中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褚玉扔掉最后一具尸体,站立在血泊之中,慢慢回头。
她凭借真气辨认沈宁爻的位置,一步一顿地向她走去。
靠近两步后,脚步又停住了。
仿佛是感觉自己太脏,不愿意玷污到师父。
“阿玉。”
沈宁爻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褚玉低垂着头,没有应声。
沈宁爻看着被血液浸透的褚玉,好像一只落汤的小狗,委屈巴巴的。
她主动走到了褚玉面前,用袖子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
“你没做错,这些无辜的人们终于得以解脱了。”
她并非圣母性格,不怪褚玉杀人。
只是有些心痛。
傀儡们早已没救了,这件事她明明知道,但是自己却无法下手。
断绝仙缘的后果,最终还是褚玉一人承担了下来。
“师父。”
褚玉乖乖地低头站在沈宁爻面前,任由她给自己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你……你你们!”
金无止看着被自己当做肉盾的傀儡们无一幸存,终于慌了神。
“你竟敢对凡人动手,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金小兄弟此言差矣啊。”
一直躲着未曾露面的云陈,见傀儡被扫清,方才现身。
“要说遭报应呢,你们金门宗必然首当其冲,这位沈长老的爱徒只不过代为操刀罢了。”
云陈踏着几张宣纸,从空中潇洒走下。
他祭出自己的法器狼毫笔,大手一挥,虚空写下几个墨色字符,拍向金无止。
那字符自行延伸拉长,化为一条锁链,将金无止牢牢缠住。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金无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笑脸盈盈的云陈,终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自己前两日突然得了消息,说云阳教新上任的宗主得到了仙君会信物。
他带人去抢夺时,那人却不加反抗,主动献出了自己的信物。
原来那信物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将大脑当做摆设的金无止终于想明白,自己中计了。
云陈的狐狸眼笑成一条缝,他用折扇抬起金无止的下巴,挑衅道:
“金兄弟的傀儡实在讨厌得很,躲也躲不开碰也碰不得,一言不合还要往刀口上撞,才叫我迟迟无法动手。没想到小褚姑娘今天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金兄弟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碰上个硬钉子吧。”
金无止恶狠狠地把头撇开,躲开了云陈的扇子。
沈宁爻听到这句话,内心的不满之情渐渐攀升而起。
“云宗主借我之手寻仇,断了我徒儿的仙缘,可有什么解释吗?”
云陈先是笑了一下。
“沈长老,冤有头债有主,先不提您徒儿是自己动手杀掉了这些凡人,退一万步来讲,这傀儡也不是我制成的,您的罪名不能安在小生我头上啊。”
他见沈宁爻面色逐渐阴沉下来后,立马十分顺嘴地改口道:
“但是这帮是我求您二位帮的,我云陈也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辈,这枚云阳教令牌您拿着,未来沈长老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我云阳教便是。”
沈宁爻接过令牌,是一块墨砚的制样,入手温凉,上面刻着笔走龙蛇的“云”字。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褚玉拉住了。
“师父,不必担心我,仙缘本就与我无干。”
沈宁爻不禁想起原书中的剧情。
女主上一世,也是因为早早断了仙缘,所以才会那么快入魔吗?
“沈长老,金无止就交给我吧,我和他还有许多旧账要算,就不送你了。我们仙君会上有缘再见。”
云陈见沈宁爻不再追究褚玉之事,便张罗着赶人。
沈宁爻却不可能如此轻易离开。
落昙之事尚未查明。
噬心蛊母如何处置也未可知。
另一边。
落昙抱着小少爷,怔愣地站在一具尸体面前。
他正是金府家主,昨夜出现在沈宁爻窗口的那个疯子。
如今也躺在血泊之中。
“落昙姑娘,他是孩子的父亲吗?”
沈宁爻轻飘飘说出的这句话,却好似千斤重一般,狠狠地砸在落昙心口。
她颤抖着伸出手,好似要抚摸那具尸体的面庞,又突然指节发力到泛白,似乎想把那人再掐死一次。
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反复拉扯,落昙最终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也是个受害者罢了。
可惜现在,受害者尽数命丧黄泉,恶人仍然逍遥法外。
“沈长老,云宗主,求求你们放过这个孩子吧。”
落昙最终离开了金府家主尸体的旁边,抱着小少爷来到二人面前。
“你们若是想要我的性命,尽管拿走便是,但是这个孩子不能死。”
沈宁爻瞥了一眼云陈。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似乎有一些碎裂的痛苦隐藏在那双狐狸眼深处。
正当几人僵持之时,一朵琉璃昙花突然从天而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仙君会信物降临!
那朵琉璃昙花缓缓旋转着,漂浮在落昙面前。
这是属于落昙的信物。
她被无望仙人选中了。
云陈见状,眼眸中闪过一抹喜色。
可惜不等他开口,意外陡然发生。
落昙将琉璃昙花塞入小少爷怀中,刺破了他的手指。
信物滴血认主,琉璃昙花中已然多了一抹血色。
做完这一切后,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抹上了自己的脖子。
“昙花!——”
云陈丢掉手中的金无止,冲上前抱住落昙软掉的身体。
落昙却将小少爷推入他怀中,含着鲜血的嘴角噙上一抹释然的笑容。
“我受控于金门宗日久,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的出身,这孩子是最后一缕血脉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痛苦之色爬上了云陈的面庞,他眼眶通红,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