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忽然心里一空，呆呆地看着陆昕。
他没想到这个话题最后会变成这样，但贺阳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什么。
他想上去拥抱一下陆昕，去拍拍她的后背，但心里最后还是打软了。
陆昕低着头，眼睛藏在长发里，像一只悲伤的小兔子。
“我很后悔对他说那些话，很后悔自己当时偷偷跑出去。”陆昕吸了吸鼻子：“爸爸不在了，再也没人给我带小礼物了，再也没有人在深夜的大街上一遍遍喊我的名字，更没人打我骂我让我好好学习了。”
“你......”贺阳有些语塞。
“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学乖。”陆昕顿了顿：“真好笑，这些东西我从来都不会说的，干嘛要跟你说那么多？”
“是啊，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刻骨。原来我以为就算没有爸爸妈妈也能过的很好，但等他们真的离开以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说了，不说了。”陆昕摇摇头：“我们换个话题，要是浪潮能结束，你会去做什么？”
“我吗？”贺阳挠挠头：“可能会去我魂牵梦绕的马德里，如果它还存在的话。”
“是去看球吗？”
“还是你最懂我。”贺阳看着她：“那你呢？如果浪潮结束了，打算干嘛？”
“我啊。”陆昕抬头盯着天花板，微微嘟起嘴来。
她认真思考的时候就会有这种表情，像只可爱的泡泡鱼。
“我打算买一辆车，沿着公路一直走，走到哪算哪。”
“不愧是你！果然有一代女侠的风范。”贺阳一唏。
“这还不是最牛的，小时候老师让我们上台去写自己的梦想，别的小朋友都写长大以后要做宇航员，科学家。”
“轮到我的时候，我就在黑板上写梦想是开个小卖部，可以有吃不完的零食和好多好玩的玩具，结果全班都笑我。”
“真逗！”
“我就觉得自己的梦想挺好的，与其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不如守着小摊，卖着东西，坐在躺椅上看夕阳西下。”
“我小时候也和你差不多，没啥大理想，就喜欢一个人胡思乱想，看，总幻想着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贺阳耸耸肩：“不像现在，好多事情都懒的去想，更没有那时候的精力和好奇心了。”
“你小时候也有那种不合群，很孤独的感觉吧？”陆昕扭过头问他。
不太合群......很孤独......贺阳的心里动了动，沉默了几秒钟。
“被你说对了，上初中的时候同学都叫我自闭男孩，后来上高中大学就好了。”
“可我感觉你还是个小孩子。”陆昕捂着嘴笑。
“不就比我大两个月吗？”贺阳有点赌气：“你们这些女孩，就喜欢小看人，其实我们男人有时候，比你们想象中要牛逼多了！”
“你看，小孩子的尾巴又露出来了吧。”陆昕微微挑眉，然后淡淡的说：“其实有时候做小孩子真的挺好的，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透过余光看了贺阳一眼，然后瞬间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久违的沉寂，睡在外面的刘瑾年被吵醒，骂骂咧咧的去开门。
刚扭动把手，一只手就死死抓住他的衣领。
“单羽瞳？”刘瑾年瞪大眼睛：“你的胳膊怎么在冒血？”
“不用在意，赶快转移，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先生，你在开玩笑吗？你在流血啊！”女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请问，这里有绷带吗？”
刘瑾年顺着声音向下看去，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正架着单羽瞳的肩膀。
“我没事！赶紧让贺阳出来！”单羽瞳将搭在女孩肩上的手甩开：“谢谢你把我架回来，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先生，你的手臂在流血，如果不快点处理，会感染的。”温暖急切的说。
刘瑾年心想，你这么关心他，难不成是他老婆？
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黯淡的夜色被成群的火把点亮。
温暖竖起耳朵认真听，这个诡异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人群嘶吼的声夹杂着刀具迎风发出的嗡嗡声，整条商业街汇集了很多头戴面罩的人。
他们将商铺的玻璃敲碎，然后大吼着向里面涌入。
屋里的陆昕也察觉到了，不光有人群的叫嚣声，还有高亢的汽车引擎声。
猛兽的嘶吼由远到近，车队中混着大排量的老式吉普车，从公寓的窗户里远远的看去，狰狞的尾灯像血红色的獠牙。
穿着皮衣的男人站在吉普车上挥动着青色的旗子。
“他们是......他们是......”温暖的眼里闪烁着恐惧。
那是整个徽州三大帮派势力最大的青龙帮，由最穷凶极恶的混混和一些无业游民组成。
他们每次的大规模进犯，对徽州人民来说绝对是场永不停息的噩梦。
这帮人都把生死看的很淡，所以打起架来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有时候甚至还会为了争抢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
几辆吉普车停在街道的交界处，摆成了一字型。
这帮小混混居然很有战术头脑，他们把整条商业街拆分成几个区域。
这是一次有目的性的进攻，这帮完全受荷尔蒙支配的混混能做出这么有逻辑的事情。
很显然是有人在幕后指挥！
“我们得赶紧走！”单羽瞳大声咆哮：“他们这次是冲着我们来的！”
“冲着......我们来的？”刘瑾年惊呼：“为什么，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
“因为他们的幕后老板......”单羽瞳冷冷的说：“是秃鹫！”
刘瑾年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冲进屋里，把贺阳从床上扶了起来。
慌忙之中，贺阳一把攥住陆昕的手，她的手柔软而冰凉。
他没有说话，只是凝视她的侧脸，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暗芒。
贺阳猛然想起那本名叫《寂笙》的末日。
上面说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
即使世界快要毁灭了有你在身边，就不会感到孤独。
“我去拿点绷带。”
可陆昕却很自然的松开他的手，转身朝厨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