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心里咯噔一下,便马上跟着凯特奔去学院里的马棚。
看着巴顿躺在草堆,连跟苏白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苏白的心紧绷起来。
“巴顿,前几天就已经开始食欲不振,刚开始以为它是累了,才会这样,”他伤心地说道,“可是接连几天它一直吃不下东西,后面赶紧请了兽医,才知道它生病了。”
苏白抚摸着巴顿,看着它的眼睛,“巴顿,乖,快点好起来。”
巴顿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声,似乎在回应苏白的话。
“好孩子。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田野,还有艾琳一起。”苏白弯下头,额头贴着巴顿的马头,双手搂住马脖子,蹭了蹭,“快点好起来!我等着呢。”
时隔多月,苏白再次回到这里,莫名产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怀念感。
回去玫瑰楼的路上,凯特牵着她的手,十指交叉,低声诉说着这些天的心情——想念以前的日子,充满欢声笑语。
苏白凝视着眼前男人的面孔,不受控制地凑近,稳稳贴住了他的嘴唇。
凯特瞬间僵住了,瞳孔骤缩——他,他没想到,苏白竟然……下一秒,浓稠得化不开的思念,促使凯特立即抬手捧住她的脑袋,有力而深沉地亲吻。
自从那次婚礼过后,他和她再也没有见过面,升为中级生的他,每天课程满满,就连一点空闲时间都挤不出来。没想到这一见,才发现内心波涛汹涌的思念。
也许是苏白的鼓励,巴顿过了几天就恢复了。
“好孩子!现在我要兑现我的承诺了!”苏白摸了摸马头,望着巴顿旁边的艾琳,笑了笑,日光辉映着,照进了苏白那双清冷的双眸,覆上一层柔光。
凯特原本想要请假的,在苏白再三的劝阻,凯特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布鲁诺也是一样被苏白劝阻了,不过离开之际,他向苏白索求了一个深吻。
整片平野就只有苏白和那两匹交颈亲昵的马。
湖泊上碎金摇曳,模糊了澄清的一片天蓝色,和煦的微风送来了青草特有的清香,苏白挽起鬓角碎发别在耳后。
却不知,那隐秘的草丛角落里,有一个身影晃动,露出一角白色的衣物。
威廉接到苏白的信之后,回信说过去接她。他不想离开她太久。
这段时间因为接手家族里的事务,威廉每天早起晚归。每当深夜回归时,看到那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间,心里涌上一股股暖流——他也是有人牵挂的不再孤身的人了!
只是短暂的几天,威廉就接连写了四五封信,信上无不写着对她的思念。
信纸太短了,写不完对她的源源不断的思念,一封接着一封。
苏白看着信上的字迹,嘴角翘起一丝弧度。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了,字行间叮嘱他好好休息,明日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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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坐在马车里,望着帘布与窗框缝隙里溜过的风景,脑海里回忆着威廉那些撒娇的文字,见字如见其人,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他孩子气的一面。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一阵阵骇人的雷声响彻天空,夹杂几道雷光闪过。
“还有多久到?”苏白掀开帘布,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明显是下暴雨的预兆
“回夫人,再过一个村庄就到了。”车夫甩了马鞭,回复道。
“立即加快速度。”苏白说。接下来的路,虽然不长,但是一经雨水冲刷就不好走了。
“啪!啪!啪!”车夫甩马鞭的声音更响了,“夫人,请坐好。”
很快,豆大的雨滴急速下降,“哗啦哗啦,”雨声几乎要掩盖了急促的马蹄声。
天色黑得可怕,仿佛那里盘踞着一只可怕的怪兽,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开血口。
狂风夹杂着冰冷的水汽从缝隙里窜进温暖的马车里,苏白被凉气一激,连打了几个喷嚏。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从马车外传进来。
马车停了,随着车夫慌张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夫人,车轮陷进水坑了。”
苏白撩起厚重湿润的帘布,水汽扑面而来,润湿了发丝。
看到车夫一身湿漉漉的,站在水坑旁,嘴里咒骂着:“哪个缺德的,挖了这么深的坑?也不把这个坑埋了!”
他们去时的路上,根本没有这个明显的土坑。
偏偏天色那么暗,偏偏下起了暴雨,那么凑巧,车轮陷进了坑里。
“夫人,您坐好。我周围看看,有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车夫看到苏白探出个头,急忙轻声安抚道。“我会很快回来的。夫人,您就安心等待。”走出去几步,似乎想到什么,又大声叮嘱了几句。听到她的回复,车夫才放心地撒腿离开。
苏白依偎在靠背,听着烦乱的雨声,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担忧。
她回想着这些天的情形,这一切凑巧得太诡异了,好像无形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
就在她想要探出身子之际,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清晰的马蹄声。
她回头一望,是一辆很朴素的马车。
随着马蹄停了下来,接着帘布动了,从里面探出一张男人的脸,挺拔的鹰钩鼻,深邃的碧眸。宽肩窄腰,高大的身量。
“夫人,您好!”那男人看到苏白,似乎很高兴,连音量都提高了几度。
“你,认识我?”苏白回想了她见过的面孔,也想不起他是谁。
“夫人, 一见您这么有标志性的黑发黑眸,整个帝国谁会不知道您。”男人撑伞下车,毫不在意雨水湿了他的衣衫,温和轻声道,“我和您有几面之缘,第一次是在您的婚礼上,第二次是在您的宴会上。我是当时婚礼上的吟游诗人。”
看到马车上只有她一人,便问她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提供什么帮助。
苏白垂眸,仅仅思虑几秒,便把刚刚的问题说了出来。
“夫人,我看着这有些难,而且还下着暴雨,更是加大了难度。”男人面露为难,接着话锋一转:“不如您坐我的马车,我送您回去。这马车就先放在这里,等明天雨停了,再来处理。”伞下的男人肩膀上的衣物已经湿透了,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愉悦,“夫人,您说,如何?”
苏白想到威廉信里的急切,接着联想错过了眼前的帮助,后续情况也许会更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
男人把伞凑到苏白身上,“夫人,小心!”
苏白小心翼翼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回到男人的车厢里,“夫人,这有干净的衣物,你可以披上。来,擦一下。”男人立马从暗格里拿出准备的衣服,递给苏白。
“谢谢!”苏白脸上浮现一丝纠结,伸出手接过,说道。
为了照顾苏白的顾忌心态,男子特意离苏白有一个位置的距离。
不一会儿,那车夫回来了,接着苏白跟他说了想法。那车夫也是顾虑到天气的恶劣,还有夫人此时的安全,很快和另一位车夫挤坐在一起,急忙赶车回去。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寂静温暖的马车里,响起苏白的声音。
男人凝视着眼前女子绝美的面孔,回复道:“夫人,我叫汉密尔顿,是一位吟游诗人……”接着,他开始讲起他环游的各种经历。
“可有去过东方大陆?”她听着他丰富的游历,出声打断,问道。
汉密尔顿摇了摇头,“夫人,我一直想去那里,可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成。说起这个,夫人不远万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想必也经历不少困难吧。”
苏白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倒是还好,他们都很照顾我,就差要手把手喂我吃食,完全不让我受一丝委屈。”微弱的月光射透窗帘,柔和了苏白清冷的轮廓,黑眸里星光点点,“我很庆幸遇到了他们!因为他们,我才决定留下来。”
“听起来,夫人现在很幸福。也对,遇上您这样美似天人的,谁也舍得让您受委屈呢。”说着说着,最后几个字汉密尔顿咬牙切齿地挤出——他可真嫉妒那几个人。
等他们赶到庄园时,雨势小了,飘起了毛毛雨。
苏白听到车夫说已经到了,便已经迫不及待下马车。她抬头一望,便看到那里站着熟悉的身影:“威廉,我回来了!”
威廉不顾地上的泥泞,飞奔过去,拥了个满怀。“苏白,苏白,我好想你啊……”
苏白安抚地摸着威廉的后背,“我回来了。”
稍微疏解了热切的思念后,威廉才察觉到苏白是从另一辆陌生的马车下来的,难道路上发生了意外?
苏白三言两语就说了路上的事情,“多亏了这位先生的帮忙,我才能平安归来。”
威廉这才注意到那位男子,眼珠子不易察觉转了几圈,语气疏离:“感谢先生这一路上对我妻子的帮忙和照顾。”
随后苏白为了感谢他的帮忙,提议那位先生和那名车夫留一晚,明日再出发。
威廉吩咐侍从带他们去客房。
沐浴完后,苏白穿着睡袍慵懒地躺在床上,威廉也躺在身侧,揪起苏白的长发,卷在食指上不停转圈,听着苏白讲述这些天的事情。
“吟游诗人?”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苏白,你可知,大部分的吟游诗人的出身都是贵族子弟,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对文学和音乐有深入的研究。这其中所耗费的可不是一般的家庭可承担的。”
“难道汉密尔顿是来自贵族阶层?”苏白惊诧道。
“极有可能。他从马车下来的一举一动,都透露了他的贵族仪态。刚刚的一面,让我觉得有一瞬间的面熟,可惜我想不起来。”他声音轻轻的,头靠在苏白的肩膀上。
“睡吧,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晚安!苏白。”威廉凑到苏白额头,留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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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密尔顿盖着被褥,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该死的,忘了跟车夫说要慢点赶车——和苏白呆在一个狭小空间的时间太短了,那可是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相处的时光啊!
他忧郁地翻了一下身子,胸口放着苏白在马车上披着的湿润衣物,低下头颅,深深呼吸,鼻尖瞬间溢满了苏白身上的香味,侵入心脾,漫流到四肢百骸。
那模样像虔诚的信徒在向他的神女祈祷——祈祷神女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