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尘此刻异常的平静,没关系的,他能救她一回,就一定能救她再一回。
他抬起手,一朵小小的花,安安静静地开在手心,仿佛世间上最纯净的圣物。
赤瑶闻到熟悉的味道,闭着眼睛轻轻地笑了。
“阿瑶,你总是这么任性,半点后果都不顾及。”
“嘘…”赤瑶的呼吸一声深一声浅,“好困啊,让我休息一会。”
头轻轻一歪,栽进他的臂弯。
棠尘轻轻打横抱起她,走到一片最柔软的草地,又轻轻放下,一举一动都是那般轻柔,怕吵醒了她。
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无奈与爱怜,还有无尽地自嘲。
棠尘不舍地抚摸过她的额头鼻梁和薄唇,鼻尖有些泛起酸意,心潮翻涌难平。
阿瑶,你真狠心啊,棠尘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满目疮痍。他当初不顾一切的救她,如今又让他亲眼看到这般为了别人重伤自己的模样。
他虽然是一棵树木,但从赤瑶将还是种子的他带到狐狸洞面前时,他就已经产生了七情六欲。
在赤瑶扶着他的树干,说想要成片的棠梨花时,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逃不过她了。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他脑海中只想起他初次化形时,赤瑶欣喜地看着他的脸。
“小树树,本尊给你起个名字吧,棠尘,好听么。”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是十分嫌弃。
棠尘此时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其实,很好听呢,我很喜欢。”
赤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太累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她听到棠尘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没有精力去想。
棠尘见她没有反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那朵棠梨花别在了她的发髻间。
随后,他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自己的妖丹上,直接捏碎,霎时间妖力如惊雷炸开。
妖力,灵魂之力毫无保留地冲向赤瑶受损的神魂。
赤瑶猛地睁开眼睛,攥住他的手腕:“棠尘,你做了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外泄的生命力被他暴起的妖力禁锢,随后送回她的体内。而他的灵魂力量正在燃烧,治愈着她的创伤。
“棠尘,你是半路堕入妖道,捏碎了这个内丹,你根本没办法像寻常妖物那样再结一颗了!”
棠尘看她担心自己,觉得似乎都值得了:“可我更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消散。”
赤瑶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制止棠尘的所作所为,她只能看着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渐渐颜色淡了下去。
伸手想再抚摸一下那双眸子,可惜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另一个世界里,狐狸洞前,已经长得漫山遍野都是的棠梨树落英纷纷。
洁白的花瓣如鹅毛大雪般零落在泥土之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木枝头。
等靳景淮几人到达悬崖之下时,第二天的朝阳已经升起。
抱着赤狐的晏辞渊安静地躺在那里,而一边已经恢复了神志的沈让尘抱着昏迷的赤瑶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下的软草之上。
就连靳景淮将人从他怀中抢走,沈让尘都没有说一句话。
沈让尘只是缓缓地闭上了干涩的眼睛。他的双臂已经僵硬,只有十指紧紧握成拳。
似乎想要用那指甲深入血肉的疼痛,来压抑住心中随时能吞没他所有理智的心疼与懊恼。
他虽然被棠尘占据了身体,但发生的一切都能看在眼里。
沈让尘此刻已经感受不到棠尘的存在,他有些羡慕,羡慕棠尘能陪她疯,也懊恼自己的一无是处。
如若可以,他宁可希望自己也能如棠尘一般,不顾一切地为她付出一切。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如同被困在琉璃房子中,当一个只能看戏的观众。
另外的几个人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一个个都表情沉重。
特别是抱着赤瑶离开的靳景淮,他怀里原本温热香软的娇躯此刻触手如冰。
靳景淮的胸口不断起伏,脖颈间暴起青筋,他甚至不敢低头再看她一眼,生怕自己的心再抽紧下去。
幸好,幸好他还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只要活着,怎么都好。
阿瑶,我们回家。
“玄三,带上那只狐狸,回月华阁。”
那个破驻地那么寒酸,阿瑶醒来一定会嫌弃的。
靳景淮抱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止戈刚想要阻止靳景淮,却被玄一持剑拦下。
“将军,月华阁有宋启,贵府里只有一个宋悦。”
月华阁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将军府里只有惹得赤瑶不快的宋悦。
秦止戈明白玄一话外之意,心中更明白如今让赤瑶跟靳景淮走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跟上去。
任谁都无法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伤后被其他的男人抱走。
“我只想确定她无碍,等阿瑶醒来,看她一眼我就走。”
玄一的剑一分都不肯挪开:“姑娘她未必想见您。”
这一次,项颂没有再和玄一剑拔弩张,只是劝自家将军:“将军,您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否则何事都不方便,如若夫人真有什么事,您这个状况,也难以帮上什么忙。”
秦止戈沉默,项颂说的没错,要不是他身上有伤耽误了,也许阿瑶就不会在这荒郊野外等这么久。
摄政王府的人,已经将还未清醒的晏辞渊带走。
一场狩猎就在人心惶惶中落下帷幕。
月华阁内,宋启为已经昏迷了三天的赤瑶把脉。
“怎么样了。”狼狈疲倦的靳景淮已经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三天三夜,寸步不离。
宋启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进展。
她的脉象时有时无,就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体温也低得骇人。
针灸在她的穴位和筋脉上时,没有半点反应。
汤药也一滴都灌不进去。
这让他这个神医也有些无从下手。
连日的忧心与心力交瘁让靳景淮也略显虚弱,看着赤瑶沉静的面容,苍白的双唇。靳景淮觉得她好像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躺在那里,随时都会消失。
“阿瑶…”
两个字,带着无限的恐惧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