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来总参特战队的马元义,在国安的时候,待遇并不太坏,有些国安的中下级干部对他也熟悉,并没有用力气去审讯,甚至于审讯他的人,心底里面还认为早晚有一天他会走出去,存了一个巴结讨好的想法在心里,所以马元义除了没有自由,不能跟外人随时联系以外,关押的日子倒也过的悠哉游哉,如同度假一般。生活规律下来的马元义,变的白白胖胖起来。
周六黄昏,马元义被塞进一个吉普车里面,在首都郊外的大街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向着郊外开去。在郊外的一个小山村边上,一个特战队战士把他推下车,虎着脸告诉马元义他已经被释放了,然后扬长而去。
释放来的突然,灾祸来的也迅速。马元义还没有站稳脚跟,便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倒,接着是暴风雨一般的拳脚向他招呼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昏晕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面躺了两天,马头和司马文章把他带到首都别墅的时候,离挨打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把龙小云一行送走后,贺岩笑眯眯的看着到手的文件,愉快的享受着胜利的果实,然后等着助手进来接受命令。去执行总长批准的计划。
对于首部别墅的马元义来说,归家完全没有什么愉悦可言。当他被马头和司马文章用担架抬进别墅的时候,他从眼缝里面看到马恒善急匆匆的拖着老迈的身躯奔跑出来,也看到了妹妹马元凤紧跟在父亲后面,想去搀扶父亲,又没伸手。
“元义,你还活着?”马恒善边小跑着边焦急的问道。
马元义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个小声的肯定回答。他从红肿的眼缝里面看到了马恒善欣慰的表情,“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马恒善说道,又说道:“快去叫吴医生。儿啊,这是怎么了,谁把你这么成这样?”
“爸爸,先让二哥到屋里吧,外面风大。”马元凤替马元义掖了掖马元义搭出担架的被子,眼角瞥见马恒善的脸,见他看着马元义,脸色阴沉的像要拧出水来,一面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被打,或许也是为了别的事情。
吴医生在马恒善的客厅里面认真的检查了马元义的伤情,说道:“除了一些皮外伤,两根肋骨骨折和左臂桡骨骨折外,没有内伤,认真修养几天就好了。”
马恒善坐在马元义的对面,双手拄在拐杖上,眼神怪异的看着马元义,没有开口。马元义从肿眼缝里面看着马恒善的表情,心里面发毛。
“说说吧,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吴医生说你没有大问题,所以你需要先解开我的疑问。”马恒善问道。
“爸爸,我是被抓进了国安里面,呆了一个多月,刚放出来就被打成这样。”马元义想用他的伤提醒马恒善不要再审问他。
“抓到国安里面?泄压舱?”马恒善表情怪异的说道。“那你倒说说,他们为什么把你抓进去?又是为什么把你放出来的?”
“我是在去年8月份,应江中的飞龙娱乐城老板的邀请,到那边跟日本人谈事情的。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还特别住在了省委招待所里面。住了两个月左右,有一天下午,一伙人在吃饭后跟门卫发生了矛盾,您都猜不到那个门卫是谁。”马元义喝了一口水,卖了个关子,眼角溜看马恒善的表情,见他用拐杖重重点了两下地,他急忙说道:“那个门卫是二十年前咱们家的老人。”
听说门卫是自家的老人,马恒善不自觉的往后仰了仰,然后坐直身子,听马元义继续讲下去:“肖麻子在那边做了门卫,吃饭的人里面有以前的电影演员胡珍珠,她听出了肖麻子的声音,于是便认出了他。胡珍珠做了尼姑,我一时没有认出来,后来才想起来的。他们中间有几个武功很高强的年轻人,肖麻子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人撕下面具逃走了。我当时也没仔细看,天龙娱乐城的老板后来跟我描述的。”
“一派胡言,肖麻子和胡珍珠,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们都不在人世了吧,你拿来搪塞糊弄围我跟你妹妹?”马恒善紧蹙着双眉。
“绝对没有,要是撒谎,”马元义见马恒善要动怒,急赤白脸的要起誓,牵动眼皮和嘴唇肌肉,痛的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过了没几天,我便被一群武警抓走了,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面,然后又被用军机,押送到了国安面,看样子是泄压舱,带了一个多月,便被转移到一个平房院子里,接着就被放了出来,被打成这样。”
“谁抓的的你?罪名是什么?”马恒善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马元义低声说着,看着马恒善脸色变得蜡黄,眼神锐利,如同两把利剑要把人杀死一般。马元义心底一阵哆嗦。
“既然你不说,我就给你解释一下。”马恒善说道,“泄压舱,我是了解的。进去的人活着出来的不多,这些年来只有一个,出来的时候疯了。再就是,你不够资格,能够知道泄压舱存在的,泱泱华夏,不超过200人,而这二百人,百分之99的人在国安工作,剩下的百分之一在中央。另一个理由就是进了这地方,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你非但没有脱皮,而且还吃的白白胖胖的。该怎们解释?如果你真在那个地方,即使是我也没法把你捞出来了,国安部的两个废物被打残后,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马恒善舒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断定你没有进泄压舱,如果进去,家里的大事小事,小到我几点上厕所你都能招供出来。”
马元义脸色蜡黄,因为他真的在里面把马恒善的生活规律供述的清清楚楚。他心里忽然意识到,如果马恒善相信自己被泄压舱抓进去了,今天会不会直接被打残?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打了一个哆嗦。马元凤说道:“爸爸,要不要让二哥先休息下,我看他快坚持不住了。”
马恒善没有理睬马元凤的建议,继续说道:“你在外面得罪了人,被人家扣押并殴打,只所以把被人家放出来,是因为你把鹊华煤矿拱手送人了,所以才送你出来。鹊华煤矿,你控制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转手就送人了。那是几个亿的流水啊。当然了,我儿子的命无价,我气愤的不是钱,而是你对我撒谎。”
马元义想要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决定承认自己被仇人绑架,用煤矿交了赎金。但是他实在不清楚,到底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从他手里把鹊华煤矿弄走的。
“鹊华煤矿的事情我去解决,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对我撒谎。”马恒善忽的站起身,抡起拐杖,狠狠抽打在马元义的肩膀上,马元义惨叫一声,昏晕过去。
“爸爸,二哥昏过去了。”马元凤喊道。
马恒善冷冷的盯着马元义,咬牙说道:“国安部、肖麻子、胡珍珠,编故事也不编的可信些。没有文化真可怕。把这个废物抬走,让吴医生给他上点药。”
马恒善扭头进了书房,几件事情他都理不出头绪。如果当时他稍微相信一下马元义,或许后来会有所不同。但是,马元义的经历太过荒唐,对于马恒善来说,肖麻子和胡珍珠,那是二十年前的定案,帮他处理事情的人又是他非常信任的人。再次,泄压舱,他作为一个官二代和富二代还够不上进泄压舱的资格,看着倒地的马元义的肥肥胖胖的肚子,更坚定了他对马元义说谎的判断:泄压舱还放人出来,还让你吃的白白胖胖?分明就是有人冒充泄压舱,想用这个来吓唬他,只是马元义太没有骨气,一下就把鹊华煤矿送出去了,每年几十个亿的进账就这么没了,马恒善想到这里,彷佛有刀子在他心上狠狠挖了一下,让他有些憋闷。
他拿起电话,举着电话思考着,短暂的犹豫之后,下定决心打了一点电话,如同指挥千军万马般命令道:“开始行动。”,电话那端一个低沉的声音答应了一声,便挂上了电话。
公安部副部长楼济生这两天有点烦闷,他接到一个指令,指令是他号称老板的人发过来的,一个名称,一串身份证号。命令很简单,查清楚董文斌,收回鹊华煤矿股权。楼济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对董文斌的个人信息一无所获。当他查到一定的层次后,便会有明示暗示抛向他,其中的挤压力道甚至让他窒息,不得不停下来。老板的逼迫也越来越紧了,甚至对他这个副部级干部施加威胁,一周的期限过去了,他苦苦哀求才能换来了两天的延期。
“两天以后呢?”楼济生愁眉苦脸的坐在办公桌后面思考着,想到两天后自己的黑材料便被揭露出来,眼前的一切,荣耀、官职全都被褫夺,他甚至想象着警察把他从这间办公室里面抓走的情景,他是有枪的,但是他不敢对着抓捕他的警察开,对着自己开枪他更没有勇气。
“自己被抓了,老婆孩子怎么办?”他不敢想象,他回想着自己从宾馆里面被抓现行的情况,那个蒙面黑衣人恐怖的语音,就像烙铁一样深深在他的脑海中烙出不可磨灭的印记。
“从今后跟我干,我们的资源和势力,包你官位亨通,前程似锦,如果不跟我们干,我们会让你身败名裂,从此后再无出头之地。”楼济生想到这里便糊涂,太多的如果在心里泛起沉渣,如果自己不去那个宾馆,如果自己不答应老板的条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混到从一个偏远贫困县的公安局长,他用了将近二十年,而擢升到公安部副部长,也不过七八年的时间,是啊,如果没有老板的助力,他现在一定还在偏远省份晃悠。
“董文斌,你是哪方神圣啊。”他在心里骂咧咧的问道。“唉,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自己出事不打紧,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想起老婆孩子,打了一个冷战,老板的恐吓又在耳边响起:“你不要心存侥幸,我们不但让你生不如死,想想你的孩子和老婆,嘿嘿。”
想到这里,他急忙掏出电话给他老婆打回去,听了她老婆孩子平安无事,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委婉的建议他老婆带着孩子出去旅游一趟,最好是去国外。一番话让她老婆认为楼济生出了什么事情,在电话那边连番追问。他有些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心里紧张的想着对策。秘书走进来请他去开组织例会,他虚应了一声。抬头往外看,走廊里面的一行字映入他的眼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仔细擦了擦眼睛,才看到是院外上的宣传口号。他彷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忽然打定了主意:自己的事情不大,自从被老板招徕后,自己没有做过任何违法违纪的事情,主动交代的话,定会有优待。
公安部的党组例行会议结束后,楼济生匆匆叫了部车,向五号首长的办公室走去,他决定把自己的过往和经历,向德高望重的五号首长坦白。
他局促的坐在五号首长面前,还没说话,五号首长便开口道:“你来找我,一定是为了董文斌,你们那个所谓的西山会,我也知道一些。七年前你因为桃色事件被西山会选中。于是便平步青云,从县级局长,一路擢升到副部级,如果没有董文斌的事情,你还能更进一步。”
五号首长看着楼济生,语速不紧不慢,但是如同利剑,直插他的内心。他想坦白,五号首长又说道:“你的老板威胁了你两次,最后一次甚至要动你的家人,不过,我已经安排人去保护他们了,这些年你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也没违反乱纪,能力出色,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组织上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此时,笼罩在楼济生心中的乌云散尽,老板刻留在他脑海中的烙印,被五号首长一句话,轻轻的揭了去。事情有时候就这样,没发生时各种的猜测设想弄的人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事到临头后,反而发现是自己夸大了它,楼济生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这些年在西山会中的过往,全盘交代了出来。交代完成后,他才发现,自己的临边上,还坐着五号首长的大秘,在做着做笔记。
五号首长又跟楼济生安排了一下,从办公室出去的楼济生,忽然有种重新做人的兴奋。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心中焦急的盼望着老板打电话来,心中越是着急,时间越是过的缓慢。好不容易挨到了老板约定的时间。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楼济生长舒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装作惶恐的按照五号首长的指示,把调查的结果向电话那端的老板如实作了汇报。电话那端的老板只是答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没有给出任何新的指示。
楼济生心中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这次任务完成的是否成功,或者老板从中获得什么线索,都不得而知。监听这次通话的国安人员也很失落,通话时间太短,以至于刚定位到通话的位置在首都西山的别墅区,数据链便断开了。首都西山,那是高层官员疗养居住的区域。录音中老板的声音明显是经过混淆处理,已经没有生物学意义的研究必要。
这次行动也不是没有收获,负责暗中保护楼济生家人的国安特战队员,还是抓住了两个嫌疑人:首都兴都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和一个警察,他们在晚上闯入楼济生家里的时候,被国安特战队员逮了个正着。杜姓副局长掏枪拘捕的时候,被白无常一枪把手腕射穿。杜姓局长在高压下,把他首都公安厅的厅长供述了出来,是首都公安厅厅长直接领导安排的这个行动。这个厅长见事情败露,便跳楼轻生了,线索由此中断。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留心官场生态的人就会注意到,多达三十多名中高级官员被立案调查。一个副国级干部被查,浩浩荡荡的行动在平静的生活下面持续了半年多的时间。楼济生功过相抵,继续担任着公安部副部长,这次他再也不敢大意,把家搬迁到了公安部的家属院里面,小孩也转学到部里的一所子弟学校里面。安顿好家庭,卸下包袱的楼济生,被安排到党校学习一段时间,到了年底从党校毕业后,担任了公安部常务副部长,事业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现在他真心希望那个老板再次打电话给他,他准备了数套方案等着他,但是老板一直没有电话过来。其它西山会的人在这次事件中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但也仅仅是九牛一毛。“西山会,是一把双刃剑,往积极的方向努力,可以起到治病救人的作用,但是如果仅仅把这个当成工具,那就会变成一个邪恶的存在。”五号首长的叮咛言犹在耳,“这些年你能够痛改前非,没有随波逐流甚甚至助纣为虐,这份清醒和坚持,越是难得。也不能因此便猥琐怕事,固步自封,越是艰难险阻,越是要迎难而上,打出一份精气神来。你是人民的干部,要为对人民负责。”
马恒善是在四月中,马元义回家后便回了东北。他在首都度过的这个冬天,感觉比东北还要冷,尽管门前一如往常一样车水马龙,访客们一如既往的热情,带着谦卑的奴性。但是对他所问的问题,要么是一无所知,要么是答所非问,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看着所谓门生故旧们与他越来越远的隔阂,起初的不满逐渐郁积成愤怒,在接连赶跑了几拨拜访的人之后,他的愤怒达到了顶峰,对着来访的首都公安厅长火力全开,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愤怒的火山灰倾泻而下,把眼前可怜的副部级厅官深深埋起来,几乎是窒息过去。这也是为什么事情败露后,副部级的厅官选择跳楼这一极端方式的原因之一,他一定是在恐惧中度过了一段梦魇般的日子。
首都公安厅长的死并没有引起马恒善的警觉,他已经老了,或许是他已经得不到第一手情报,迟滞了他曾经敏锐的嗅觉和判断能力。越是判断失误,越是疑神疑鬼,回到东北后他呆在斋堂中的时间明显加长。也越来越不相信周边的人,贴身秘书马驹觉得他变的越来越固执,难以交流。即使面对苟如鹤,曾经过命的兄弟,他也表现出越来越多的不信任。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要不就是躲在书房里,不停的打电话,对外下指令,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保健医生对此给出结论说:首长的身体如同六十岁的老人一般健康,但是精神状态需要特别关注。
在听到绰号老板的神秘人的汇报,说是西山会员折损大半时,马恒善又一次爆发了。他几乎把客厅里面的物件砸了一个干净,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一般,在客厅里面愤怒的咆哮。周边的人默契的没有进去制止或者劝阻,他们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自己平静下来,即使是受到召唤和指使,也会想尽办法拖延。在他们眼中,此时的马恒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首长,而是一个犯了神经病的疯子。所以在他犯病的时候,为了不加重他的病情,马元义和马元凤识趣的躲的远远的,不去刺激他。
但是这次发火过去以后,马恒善破天荒的没有找人收拾,而是回到书房,打了一长串的电话。最后一句是在平稳的语境之下说出去的:立即安排行动。
打完电话后的马恒善,把马元义喊道了书房里面。马元义回到东北养伤后,除了骨折无法短时间痊愈外,其它伤处恢复的很快。他很快变发现自己有了新的病症,让一个男人烦恼且羞于启齿的病症--阳痿。这天马恒善发火的时候,他正在烦恼自己的病情,听到召唤,无精打采的进到了书房里面,一路走的低眉顺眼,扭扭捏捏,但心里虎狼纵横,把各种见过的路过的事物的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当他怯生生的像一个小学生一般坐在马恒善的面前时,他全身禁不住的哆嗦。
“父亲,您找我?”马元义颤声问道。
马恒善点了点头,用威严的目光审视着马元义,彷佛要把他看穿一般。长时间的审视使书房里面的威压感越来越强,马元义彷佛听到了血液流淌的声音,又似乎是感觉他的耳鸣更强烈了。
“你去首都,有些事情你要学着做。我已经安排了人帮你,老马家人丁不旺,你要收收心,这一大摊子也需要人继承和打理。”一霎那之间,马元义彷佛看到了一个苍老的垂垂老者,一瞬间便又成为威严高大的形象。“是我的错觉,”马元义心里嘀咕着,接着话说道:“我会好好努力的,父亲。”听了马元义的保证,马恒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瞬间又变回了严肃的形象,他不相信马元义说的话,知道不是出自真心,但是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能上进,我不太相信,除非老马家积了阴德。这些年下来,老马家也没有多少阴德可用。”
马元义不想让马恒善继续展开说教,大着胆子问道:“父亲,您安排的人是谁?”马恒善犹豫了一下,说道:“乌鸦,我给他起的名字,你可以称呼他为乌先生,或者称呼乌大哥。他的心机和功夫都远在你之上,乌鸦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这个世间他只听命我一个人。如果你不想被他玩弄致死,那就在他面前装孙子,或者做狗。你不要不相信,乌鸦是我一生的杰作,论武功,什么枳南天、寿逢春之流,被他远远甩在身后。论谋略,他控制了华夏大半个官场。在他面前,你渣都不是,所以我提前警告你,乖乖听话,否则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马元义脸色蜡黄,汗流浃背,结结巴巴的说道:“父亲,您这是把我送到虎口狼窝啊,我不去首都,我就呆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马恒善盯着马元义,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豹子,以后每每回忆起来,马元义还是觉得此时马恒善的笑容狰狞,包含着不屑和厌恶。“我给了你生的机会,你已经浪费了快四十年,到现在一事无成,还坏了我的计划,现在我决定放手,生死由你自己去争取。当然,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我还是会关照乌鸦一下的。”他看着马元义猪肝一般的脸色,继续平稳的说道:“我本要给你更多的惩罚,但是于心不忍。此时不要妄想搬出你母亲来说服我,如果她在世,估计她出手更狠。”
“我起初不信,看来你真是被国安抓进去了,然后你把知道的吐了个干净。没有骨气的家伙,不配做马家子孙。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忍冻挨饿,但是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参与了,如果两年时间能有改观,你还有重回家门的机会,否则,自生自灭吧。”马恒善说着挥了挥手,示意马元义走。
此时的马元义觉得从未有的轻松,身上的压力瞬间卸掉。他站起身,对着马恒善说道:“这一天我知道早晚会来,在您心中,我们都不重要,甚至于还会成为您的累赘。您只活在您自己的世界,那是一个您臆想中无限膨大的宇宙,谁阻挡了您的膨胀,您会把挡路者撕为齑粉。您的对手如此,您对待亲人也是如此。无限膨胀的控制欲望和虚荣心,让您觉得自己象青天神佛一般,可是您想过没有,即使是乌鸦,他真有本事控制半个华夏官场,真的能够控制住每个人?您心中恐怕也不这么认为吧。”
马恒善吃惊的望着马元义,似乎有些不认识一般。马元义鄙视的笑着说道:“父亲大人,您说的乌鸦,我见过。如果没有十几年前的伤,他或许会是武功天下第一,现在却未必。父亲大人,您好自为之吧,奉劝您一句,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您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想方设法的去讨厌我。即使沧海桑田变化,我也是您的儿子,这层关系您没法否认,时间也抹不去吧。睿智如您,应该明白。”接下来马元义说的话,在马恒善耳朵中变成一把把匕首,直刺他的心脏。“每个人终归都会老去,人参枸杞只是延缓,让人活的稍微长一点。没有人能逃脱这个规律,您不是神,所以这个规律也适用。”马元义没有考虑马恒善逐渐酱紫的脸色,继续说道:“您可以逃脱这个规律,”他有意的顿了一下,看着马恒善脸色稍舒,表情嘲讽的说道:“因为您是魔鬼。父亲大人,今天咱们永别,我祈祷我能在您的葬礼上再见到您。”
马元义一改先前浮浪子弟的形象,义正言辞的教训了马恒善一场,这个场景他磨练了千遍,今天还是用上了,“发挥的还行,就是台词还需要打磨。”他心里给自己打气,转身急匆匆而去。“畜生,我死你也好过不了。”,马衡上爆发了,声嘶力竭的骂道,想着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地上泄愤,看到盒子的标签,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捡起一本书,愤愤的摔在地上。用力过猛,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马元义留下的貌似潇洒的背影,在桌前发呆。马恒善眼中懦弱无所事事的小儿子,忽然变成一个陌生人,彷佛还有他的些许神韵,如果不是站在他面前,他几乎不认为马元义会反驳他而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哭的涕泪横流。他想象中此时马元义应该瘫坐在他的面前,可怜巴巴的求他。他看着马元义的背影,隐隐看到了马远山的影子。首先映入脑海的是扮猪吃老虎,霎那间又意识到马远义似乎对乌鸦很熟悉。他思索着,感觉心头被一块乌云挡住了,他从乌云的影子中,彷佛看到了乌鸦戴着面罩的脸。“十多年了,我没见过他的真容了。”
“马驹,回首都,把新进的高丽参和枸杞带着。”马恒善对客厅外候命的大秘下达命令后,盯着对面墙的地图,凝神思索,又自言自语说道:“我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搅风弄雨。”
龙小云近来时不时做一些荒诞不经的梦,有时候是梦见跟李媛媛结婚,生了一大堆娃娃。他们俩搬回了马蹄窝,过着田园生活,身边的人都在马蹄窝做起了农夫渔夫,享受着悠闲自在的田园之乐。在梦里出现最多的场景,是他一个人走在星空下,月亮隐去,只有天上的繁星,象一只只眼睛在盯着他,他赤身裸体的走在软软的草地上,星光下一切都变成模糊的影子,没有路,只有柔软的青草轻轻拖着他的脚,温润的风从后面吹来,他轻轻的飘起来,被风吹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只透明的大鸟,周边闪着金色的光芒,在他的头上盘旋鸣叫,示意他跟着前去。龙小云有些忐忑的迈开步子,惊讶的发现步子特别大,随着步速的加快,他飞快的从地上飞起来,他跟着大鸟往前飞,大鸟得意的鸣叫一声,引着他向前。速度不急不慢恰到好处,让他好暇以整的看清前面的事物。前面似乎有些亮光,两排高大的石柱上面,立着着装各异的雕塑,四周闪着金光,龙小云感到那些雕像的眼睛似乎盯着他看,雕像的尽头,他看到爸爸也立在一根柱子上,微笑的看着他,像是跟他说话,但是龙小云却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便飞过去,他试着停下来,身体却不服从指挥。
“爸爸。”龙小云大喊着,耳边的回音是一阵嘈杂的风声,他忽然发现自己飞不起来了,变成了个穿戴盔甲的武士,正走在一条悬崖上,两边是血色奔涌的湖泊,他面前立着的是马恒善,带着一个人,马恒善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左边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抱膀立着,蒙着面看不清面目。马恒善狞笑着,轻轻挥了挥手,“乌鸦,干掉他。”话音未落黑袍人便轻盈的飞起来,像幽灵一般飞过来,瞬间就把他包裹在一团浓黑的烟中,他还没来的及呼喊,便被推下了悬崖。风在他耳朵边呼啸,在危急时刻,那只大鸟急速飞过来,接住了急速下坠的龙小云。一人一鸟坠下了足有数百米才把下坠的力道卸掉。大鸟展翅飞起来,龙小云变成了一个御鸟的骑士,手里拿着一把长矛。乌鸦跟着飞下来,同大鸟相比,乌鸦身体大了数十倍。大鸟和乌鸦周旋,缠斗着打在一起。龙小云瞅准时机,对着乌鸦的心脏部分,用力刺了进去,长矛消失了,血从乌鸦身体里面喷射出来,大鸟轻灵的一个滑跃,躲了过去。乌鸦惨叫着,身体急剧缩小,抛洒出来的血就像照明弹一般,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大鸟消失了,龙小云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柔软的草地,温润的风。他不再年轻,李媛媛和他并肩在一起,后面跟着很多人,他总是看不清,但是他知道妈妈,妹妹,还有金爷爷他们,一定在后面。
“小云,你在想什么?”李媛媛轻声问道。
“我在想啊,等我推开家门,喊爸爸妈妈,里面有人能答应。可是现在爸爸没了,我喊他也不会答应了。”龙小云像是回答李媛媛的问题,也像是描述自己心底的遗憾。李媛媛紧紧抓住他的手,他感觉到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他们两个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暖光中,光芒逐渐向上升腾,变成金色的光球,在天空中爆裂开来,大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空气逐渐暖和起来,缕缕花香弥漫。梦中的龙小云感觉从未有过的平和与宁静。
他在花香中醒来,外面天光大亮。
首都,西山别墅。马恒善匆匆赶回,看着身着黑色披风,戴着黑色兜帽和黑色面罩的乌鸦从夜色中飘出来,轻轻飘落在他的书桌前。马恒善静静看着乌鸦脱去披风,脱去兜帽,脸上表情复杂,怜惜、疼爱、悔恨交织在一起。是啊,他曾是四个孩子中最有出息和天分的一个,也是最有可能继承他衣钵的一个,尽管是一个私生子,他有百分百的信心让他走上高位,如果没有那场惨烈的战斗。现实生活没有如果,也不允许假设。坐在他面前的乌鸦,因为一场变故,一场足以改变国运的变故,被毁容了,虽然五官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但是左半张脸却被大火熔炼成如同爬满红蚯蚓的红色皮囊。他几次想把心里埋藏的秘密告诉他,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回去。
“大人,您召我来,有什么吩咐?”乌鸦用令人惊悸的嗓音问道。
“不急。”马恒善示意乌鸦坐下,然后从抽屉里面抽出一个盒子来。“这是一些面具,军方最新的科学成果,按照你十年前的容貌设计的。”
乌鸦犹豫着接过来,马恒善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换上看看。
乌鸦转过身去,轻轻摘下墨镜和面具,然摸索着把面具带到了自己的脸上。他感觉到每一寸肌肤都沁上了凉意,如同要再生一般。虽然没有搭扣和系链,却与现在的肌肤紧紧熨贴在一起,如同要在脸上生根。
“回过头来,我看看。”马恒善的声音有些颤抖,饱含期待。
乌鸦试探着转过身来,马恒善露出了欣慰的笑声。仰靠在椅子上,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欣慰。“过不多久,这个面具会跟你脸长在一起。从此后,你的容颜不会变老。”
“谢谢大人!”乌鸦深深的鞠了一躬。他沿用马恒善最初的要求,以大人称呼马恒善。在汉语的意境里面,大人既可以表示为官的权贵,也可以表示比自己年长的人,书面语中,小辈对长辈的尊称,也可以称为大人。或许这三层意思,这一称谓里面都有。
“马元义今天负气出门,要跟老马家决裂了。”马恒善此时面无表情,乌鸦静静的听着,“找到他,别让他乱跑和胡说八道。但是不要伤害他。”
乌鸦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跟马元义很熟?”马恒善突兀的问道。
乌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几面之缘,去年夏天我在首都西郊的农家乐吃饭,坏了肚子,上厕所。不知道那个促狭鬼在旱厕粪窖扔了个烟头,沼气爆炸弄了我浑身粪烫。下河去洗的时候,有小偷把我衣服偷走了。二公子路过后给了我一套衣服,并把我送到了宾馆。由此我们吃了两次饭,仅此而已。”
马恒善脑补着当时的场景,轻轻摇了摇头。乌鸦继续说道:“我也怀疑里面有二公子做的局,后来就疏远不联系了。”
“如此甚好,马元义虽说不学无术,但是鬼点子还是很多的。你别大意。”马恒善叮咛了两句,乌鸦起身告辞,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首都花灯绽放的夜色里面。
夜色中的发生了两件事,静逸师太趁着朦胧的月色回到了别墅,一身俗家人的打扮。金汉生和风易扬也回来了,从龙虎山回来,后面跟着飘然若仙的张天师。
“我被静安师姐赶出来了。”一见到大家,静逸师太遗憾的说道。
“回来好,早就该回来了。”夏龙雀说道,“这里比庵里更需要你。在马蹄窝,有马三哥在,没人能在那里翻起浪花来。”
张天师说道:“修行在心不在表,出家在家都是为苍生造福,为黎民请命。师太无须烦恼。俗世更需要师太。”张天师显然对静逸师太还俗的事情不关心,他转身对龙小云和李媛媛笑眯眯得说道:“你们俩过来,我给你们把把脉。”
“张爷爷。”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尽管心里充满疑惑,还是顺从的听从张天师的安排,顺从的做到他对面,男左女右的把手腕打在两个腕枕上。众人不解的看着张天师,随着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心情有些七上八下的。虽然现在把脉辨病之说已经不被人重视甚至遭受各种攻击,由张天师这位德高望重的医家圣手亲自把脉,就无声的摄住人的注意力,不由你不相信他。
足足由一炷香的时间,张天师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珠,静逸师太他们却清晰的感受到张天师在不停的输出内力,龙小云这边没有任何反应,李媛媛那边却大汗淋漓。龙小云担忧的看了李媛媛一眼,说道:“张爷爷,媛媛没事吧。”说着他又看了小妹他们一眼,“还有他们,应该都没事吧。”
张天师笑道:“你修为又提升了,心内邪魔依然驱除干净。李媛媛还需要多修为,不过比起你当初的境况好多了,无需多挂心。”说着,他扫视了外围的王红云等人,说道:“小妹和路南小朋友,一派纯真无邪,现在还未受邪魔侵染。”
张天师看了王红云一会,缓缓说道:“红云虽然不练功夫,非武林众人,心内郁结一段烦躁,燥郁生魔,无需搭脉,邪侵心内,表象于外。要多跟小云修行才好。”
“张爷爷,我也要练武?”王红云结结巴巴问道,在张天师面前,王红云也纠结起来。
“张爷爷,我哥怎么样了?”龙小妹刚才没听清张天师的话,追着问道。
“你哥?”张天师拈着雪白的胡须,说道:“心魔尽除,从此后红光冲天。”
“张老道,你这话是不是学的马三哥的,跟他学的一模一样。”风易扬说道。
“学他?哈哈哈。”张天师大笑道:“疯子,马三的堪舆相面之术,跟我不同道。”然后又说道:“路南这孩子,我好像在你师兄那边见过。”
“张爷爷,风大爷爷年前已经故去了。”风路南上前来见礼。
“无量佛。”张天师宣了声佛号,虽然他听闻老友故去的消息,一直没有确认,直到眼前孩子说出了实情。“杀害大爷爷的人都穿着黑衣服,蒙着面,我没看清。我记下了一个人的声音,招呼着那些杀手快走,声音就像乌鸦叫一般。那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风路南小声的说道。
“路南,现在要是让你听见那声音,你还能确认吗?”龙小云问道,他有意想强化路南的意识,因为玄慈就是通过声音找到多年前的仇家的。
“能!”风路南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片喧嚣声中,龙小云收到了万小飞的一个急促的电话。龙小云挂了电话,面色凝重的说道:“李东华老师在万甲巷被一群人殴打,小飞和王冲救了下来,我让他先把李老师带到家里来。”
夏龙雀等人点了点头,王红云说道:“小云,李东华现在是一个通缉犯啊。”
众人疑虑的目光看着龙小云,龙小云说道:“我知道,李东华老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母亲曾经是马恒善的护士,后来亡命天涯,奶奶曾经救过他母子的命。”
静逸师太点了点头,“也好,有些事情,我也需要梳理一下。他作为证人,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