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在经过一日夜的暴风雨耽搁后,宁王朱权终于到达了主战场——大同府!
此时。
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
朱权的脸上再次染上冰霜。
因为他看到的眼前景象。
赤红色的大地上,铺满了一层人体。
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丢弃的辎重没有人理会。
各色的旗帜揉搓在棕色的泥土里,沾着鲜红的鲜血。
有写着晋王的,偶尔有几个燕王的,还有的是不清楚代表着什么的图腾,应当是蒙古军队一方的。
很明显,这里白日间,当是进行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只是看着落满的明军尸体,结果多半是不好。
晚霞散去,黑暗降临人间。
这里躺着的一具具尸体,又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哪位娃娃的父亲。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朱权的脸色越发冰冷。
他每每想到过去的热血激昂,就等着上战场,为国效命,保卫人民。
那时的满腔热血充斥在怀,全身都在滚烫发热。
而现在。
每次亲临战场,他却总是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是一条条热血的生命,在他抢下变成一个个冰冷的尸体。
少年血热诛边寇!
魂颤风雨后!
携着满面的冰霜,赶到驻军大营。
“十七弟!十七弟!”
远远地,就看到一撮人马嘚嘚嘚的向他奔来,当先的一脸激动的燕王朱棣。
朱权收起沉闷的思绪,调整一下表情迎上去。
“四哥!”
他一挥马鞭,加快速度。
两人甫一见面,双双下马,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稍稍抚平了些朱权心中的冰冷。
“将近一年没见,十七弟长高了!也长开了!”
朱棣挎着他的肩膀,不松手。
他们的这番亲密行为,影响着各自属下士卒。
燕王的属下也都对宁王军报以友好的微笑。
“嗯,弟弟马上就要十四岁了,是大人了!
四哥!闲话后续,如今,这战场是个什么情况?!”
朱权嘴角刚要上扬,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到又落下去,满脸严肃。
如今大敌当前,闲话当在大胜之后再畅谈!
“哎!情况不容乐观!哥哥正在想办法呢。走,边走边说,三哥已备好酒席,在营帐内等着十七弟呢。”
燕王挎着他的肩膀,也不上马,就这样边走边说着。
只是,他说到三哥的时候,小心的觑眼留意朱权的面色。
见他没有什么变化后,提着的心放下。
出营相迎这种事,按说出来也可,不出来也可。
但是,出来必定显得他们兄弟情深,比如他,是一定选择出门迎一下的。
可是三哥晋王嘛,也不知道是最近攻城受挫,还是和十七弟不怎么对付。
说到一起迎十七弟时,他只是面色淡淡的回道:“本王在营帐中等待你们即可。”
便再没其他话。
他也干脆没有多做理会。
战事不利,谁的心情都不爽利。
“十七弟!你来的正好啊!有你的朵颜三卫作为一支尖兵,肯定能破开蒙古军的无尽骚扰。这样我们就能全力攻城......”
从进大营开始,不远的距离,燕王将五日来发生的事情简短诉说一遍。
总结说来,是两件事。
一是蒙古军依托大同城墙的城坚之力,在消耗着他们的兵力。
而且蒙古军中有能人,竟然颇懂守城。
如今的蒙古军分成两支,一支是在大同府内负责守城,大概有三万人。
还有一支是游走在大同府外围,负责骚扰袭击。
只要明军开始攻城,他们就在背后袭击拖延扰乱。
也不和你硬拼,就是戳你一下就走,你要是不管,他就使劲打,打的你不得不加重背后的防守。
你要是加重防守,他们就跑,等换个时辰再来。
这支人马大概有七万人,来去如风,颇为难缠。
如今到达大同府外的明军有十三万人。
可面对两支蒙古军的配合夹击,也是前后应对不暇,攻城三日,丝毫不见进展。
还有一件事,是又起战场!
蒙古瓦剌部猛哥帖木儿南下!
携十万大军,过宁夏!逼近延安!
陕西又起战事!
本来前来支援大同的秦王五万人马,转去支援延安府。
如今他们只有十三万兵力,周围过来支援的兵力,也陆陆续续到达,算上宁王的一万人,总共有十六万!
“瓦剌也南下了!这次蒙古人想要做什么?!仅仅只是一次普通的南侵吗?”
朱权心下震惊。
这个消息他还未收到军报。
“是今日刚刚送来的消息,至于蒙古南侵的理由,本王也是思来想去,没想出个什么缘由来。总之,二哥秦王是来不了大同府了,”
燕王朱棣长长的叹息一声。
话说到这里,也走到了中军大帐。
此时,正挑帘而入。
朱权点点头,没有再回话。
进入大帐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丰盛的餐食!
一叠叠牛羊肉被片好放在盘子中,还有各色的珍馐,有些朱权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材料做的。
大大小小的盘子摆满几十个!
而且这还只是他一个人的餐食!
摆在右侧桌案上的好像是四哥的,和他的菜品类似。
只是坐在主座上的晋王朱棡,面前的菜色,仿佛是故意般的,在正正前面,最眼线的位置上,摆放了一条大红的鲤鱼!
朱权的心头一沉,脸上一路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冰凉和怒意又瞬间翻涌上来。
他冷目朝着上首的朱棡看去。
只见他还是一如既往泛着冷色的皮肤,俊秀的仿佛书生的面孔。
他在这中军大帐,是最不像将军的一位。
倒像是被将军包养的小白脸。
“二哥来不了!大同府的这场硬仗就全靠我们哥儿三个了!”
朱棡本来是坐在上首的,见到二人把臂相携而来,眉头挑了挑,站起身,口中接话道。
“见过三哥!”
燕王朱棣率先打招呼。
他躬身施了一礼。
在跨进大帐中的那一刻,一直留意十七弟变化的他,第一时间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早先也因为军中铺张浪费的原因心中不大舒服。
只是三哥毕竟是哥哥,而且作战上并没有什么疏忽,他不便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