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向着警车越走越近，李远扬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
万幸！
所有的部位都还能动，只是变了形的车头将驾驶室挤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让他行动起来不太方便。
他用手支撑着身体，企图将身体从缝隙中挣扎出来。
手下不经意间按到一个硬梆梆、冰冰凉的东西。凭着手感就清楚的知道，按在手下的必定是一把手枪。
手里有枪，李远扬心下大定。
他将手枪握在手中，继续闭上了眼睛，他想看看这两个司机最终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车门被拉开，一个脸上带着惶恐的清瘦面孔向着李远扬看来。
这张明显饱受了风吹日晒的脸，本该写满朴实憨厚的情感，此时却带着几分恐惧，几分冰冷的杀意。
李远扬感受到那人的目光，陡然睁开眼睛。
那人明显吓了一跳，见李远扬身体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睛看着他，仍然不敢与李远扬的眼睛直视。
他低垂着目光，颤抖着嘴唇，嗫嚅着说道：“警官！对，对不起！”
“不怪你！”李远扬平静的挤出一个微笑：“是我撞的你，你不用道歉。如果可以的话，请先救我们出去。”
这人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嘴唇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身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还磨蹭什么呢？”
“这个还活着”，那人向身后回答道：“他说不怪我们”。
“他现在说不怪你，鬼知道他事后会不会反悔”，身后的声音明显暴躁起来：“万一他一会死了，别人会不会信你？如果他一直是清醒的，咱们两个刚刚的谈话，他肯定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现在就是缓兵之计！”
眼前的男人犹豫起来，偷偷地看向李远扬。李远扬用尽量和蔼的表情回望过去，他轻轻的说道：“别做傻事！”
眼前的男人被一把拉开，又一个狰狞的面孔出现在李远扬面前。手里拿着一条厚厚的毛巾，眼神依然是闪烁神色犹豫的看着李远扬。
李远扬清楚的看着眼前的人面色从犹豫变得坚定起来，他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手里的毛巾缓缓向李远扬的口鼻处捂来。
李远扬心里一声长叹，他最终还是没能唤起眼前人心中的善良。
他也同样在心中默念的一声“对不起”，果断的抬起了右手，手枪的枪口对着那人渐渐靠近的脸，毅然决然地扣下了扳机……
子弹击发的声音没有响起，只有咔嗒，一声轻响。李远扬定睛一看，手里握着的居然又是自己之前打空的那支。
这支枪当时被汪天扬握在手里，向自己射击时没有打响，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如今风水轮流转，空枪又回到自己的手里，依然没有打响，这是准备让自己把这条命再还回去么？
李远扬正准备扔了手枪和眼前的贴身肉搏。可眼前的家伙却嗷的一声尖叫，喊了一声：“这警察手里有枪！”撒开腿疯了一般的向自己的车上跑去。
另一个人听见枪字，似乎连跑都忘了跑。双腿不停的打着颤，连声的求饶：“同志，别开枪！我可一直都没想把你怎么样。”
“滚！”
李远扬呵斥了一声，那人如蒙大赦，飞快的钻进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两个人归根到底只是普通的货车司机，一时发狠为了逃避制裁才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如今心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浑然忘记了李远扬还困在车中，只要他们倒车撞过来，一把手枪根本无济于事。
两个人发动汽车，逃命般的飞快离开了现场，李远扬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身体，除了脸上有些许发麻，胁骨处隐隐有些疼痛，其余各处应该没有大碍。
他小心翼翼的从缝隙中挣出了身体，刚一获得自由，立刻跑到车后去查看老陈的情况。
对比起车头只是变形的状态，车后的情况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左后侧的车身严重的向内凹陷，整个凹成了一个横着的“几”字。
车窗碎了一地，车门处几个被钢管刺出的圆形窟窿透着光亮，被刺穿的油箱汨汨的向外淌着汽油。
左侧车门已经彻底打不开了，李远扬跑汽车右侧。
右侧车身几乎看不到什么强烈碰撞后的痕迹。打开车门，老陈的身体就软软的掉了下来，嘴角殷殷的渗着鲜血。
伸手一摸，老陈的脖子上脉搏还算有力，鼻间的呼吸也还平稳，应该并无大碍，只是晕了过去。
汪天扬的身体靠在汽车的内侧，几个血洞还在一窜一窜的向外涌着鲜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一把手枪还被他握在手中。
李远扬把手里的空枪插入腰中，这是张正东留下的遗物，他想留个念想。
他钻进车内，先下了汪天扬手里的手枪，这把枪他要带在身上防身。
又在汪天扬的身上摸了一阵，果然又摸出一把手枪，这是老陈的配枪。
警察丢枪是天大的事，老陈是个好人，这一路又有了并肩战斗的情谊，李远扬不能害他。
他跳下汽车，将老陈的手枪插进他的怀里，用衣服盖好。
此刻天色已经微明，无尽的黑暗已经开始渐渐褪去，天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李远扬平稳了一下心情，此刻开始，他就要开始正式的踏上征程。
迈步向前，脚下突然一紧。老陈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拉着李远扬的裤角，正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请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是个好警察一样，我真的是好人，也早晚会是个好警察”李远扬目光坚定的对着老陈说道。
老陈盯着着李远扬的眼睛忽然一闭，松开了抓着李远扬的手，他脑袋向侧面一歪，嘴里喊道：“哎呀！我昏过去了。不过我只昏迷半个小时，只要一醒来，我第一时间就呼叫支援！”
李远扬哑然失笑，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快要退休的老警察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下不再迟疑，纵深从护栏处跳出高速。钻进路旁的树林，向汽车驶来的方向走去，他记得那个方向不是很远的地方，曾经路过一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