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杨间？”
副市长林孝俊问道。
杨间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杨间。”
赵哲清了清嗓子，目光如炬，看向了杨间，说道：“杨间同志，今天叫你过来呢，主要是了解一些情况，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如实汇报就可以了。”
杨间点了点头。
但是能感觉到，全身上下都有了压力了。
很明显，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并且，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也隐隐升腾了起来。
“杨间同志，这位张跃张工，你是认识的吧？”
赵哲问道。
杨间看了一眼张跃，说道：“对，我认识。”
“你说一下，你跟他认识的经过。”
还是张跃的问题。
“在火灾发生之后，张工找到镇政府的科员，然后找到了我，告诉我，在仓库里存放有大量的硝化废料，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赵哲点了点头，看了市长秦尧一眼。
然后看向了杨间，这一次，目光开始凌厉了起来。
“杨间同志，我问你，你知道仓库里有硝化废料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及时向左县长汇报，最后导致了爆炸的情况发生？”
嗯？
杨间的心里一紧。
他看向了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左世忠。
顿了顿，说道：“我汇报了啊，左县长不允许我撤回消防队员啊。”
“杨间同志，我希望你实话实说！”
赵哲的语气，一下子严厉了起来。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杨间辩解道。
赵哲突然拍了一下茶几，站了起来，说道：“杨间同志，我们之所以叫你过来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件事，实际上是给你机会，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事情的真相，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在得到仓库有硝化废料的时候，根本没有汇报给指挥部，这是导致消防员牺牲的最主要原因！”
掷地有声。
杨间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左世忠，问道：“左县长，您凭良心说话，我当初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吗？还有邱镇长，我记得你当时也在里面的吧，你应该也听到我汇报给左县长了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了斜方向的薛闯，说道：“薛所长，我当时要进去通知消防，让他们撤出来，是你拦着我不让我进的吧，这些事情，你们都是当事人，你们比我清楚吧？”
他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
这种情况，不能不让人激动。
毕竟事实就是这样的。
“杨书记，我们现在已经站在领导们的面前了，你无中生有有意思吗？”
左世忠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
杨间明白了。
他现在是打心眼里明白了。
为什么左世忠这些人没有被处理，很简单，他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自己的身上了。
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件事的替罪羊了。
难道在场的所有人都这样吗？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指向杨间。
很简单，在场的所有人，一旦都知道了硝化废料的事情，并且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承担责任的就是他们了。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心照不宣地将责任推卸到杨间的身上，告诉上级领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众口铄金。
杨间一个人的话，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其实是相当无力的。
就算他是领导，他也会相信大多数人说的话，而不是相信一个人说的。
现场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了。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杨间。
这其中，也包括林新杰。
他其实是很想帮杨间开脱的，可是，当时的他，毕竟不在现场，他说的话，一点用都没有，而且，市长秦尧也在现场，似乎轮不到他来说话。
“杨间同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纪委书记赵哲问道。
杨间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管你说什么，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这帮人死活是不会承认的，只要他们不承认，那自己就是最后承担责任的那个人。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开始，杨间的心里都是委屈和悲愤。
但是现在没有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任何情绪，都没有什么用了，他也不想辩解了，因为任何辩解，都是无力的。
“好，你没话可说就好，你是县管干部，具体的惩处措施，由林书记你去牵头。”
赵哲对着林新杰说道。
林新杰也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点了点头。
“我们的处理意见，是暂时给你停职，现在红星镇面临很大的困境，尤其是红星化工厂的事情，需要妥善处理，红星镇的党政实务，暂时由镇长邱笑丛同志负责。”
“是！赵书记！”
虽然邱笑丛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是暗喜。
党政一肩挑，等到这件事结束，她肯定就是红星镇的一把手了。
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真正有意外收获的人，居然是她。
“好了，杨间同志，你先走吧，接下来的几天，不要离开名城县，同时电话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纪委监委的同志，随时会找你谈话……”
杨间已经想不起来他是怎么从县委走出来的。
张强其实一直是把他送到门口的，可是他是浑然不知的。
脑子里浑浑噩噩，说是一团糟，也不过分。
夜色已经很黑了。
名城县的夜生活开始了。
白天发生的那场灾难，好像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根本无足挂齿一般。
他哪里会想到，一场跟自己无关的灾难，最后自己成了替罪羊，这种现实，真的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嗤的一声。
是刹车的声音。
一辆越野车在身边停了下来。
然后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了。
凌菲倾城的微笑，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走，上车，我们回家……”
那一刻，杨间的心里，总算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慰藉，总算在这样的黑夜里，还有人来接自己的回家。
路上的时候，凌菲话不多，她只是告诉杨间，是赵德耀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来接杨间。
车子在小区的停车位上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杨间突然对着凌菲说道：“小菲，我不当官了，我随便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努力赚钱好了，我应该早点听你的，不要去混什么官场，这里……真的不适合我……”
那一刻，他是悲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