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国,一百个铜板能买到什么?
这题朝黎会做,客店中,她看向收拾一新的白玉京,给出答案:
一间下房二十铜板,一套粗布麻衣三十铜板,一双棉鞋二十铜板,两个铜板的冻疮膏药,三个铜板的打火石,桌上是二十个铜板的干粮和水囊。
短短一天,她的第一桶金二百五,就只剩下五个铜板。
既然答应带白玉京,她就不能让小孩像之前一样受冻挨饿。
于是,本来打算赶紧上路的朝黎,就带他到客店开了个房间,洗热水澡喝大白米粥,又买了一套新衣服新鞋,准备了几天的干粮。
白玉京整个小孩焕然一新。
他五官本就生得好看,乌发被朝黎束在发顶靠下些的地方,发髻蓬松,留了一截发尾垂至颈部,又编了几缕小辫子,分别从脖颈两侧垂到胸前,看起来极奶极有少年感。
衣着干净整洁,忽略掉脸颊狰狞的伤疤,活脱脱一副古代小公子的模样。
朝黎捏着下巴满意点头,对自己的手艺充满了肯定。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她催促着小孩赶紧上床睡觉。
“姐姐你睡床。”
客房只有一张木床,白玉京见朝黎让他睡床,自己则坐在木凳上,开口道。
“我不碍事,去吧,以后跟着我,估计也睡不了床了。”
朝黎说的是实话,自从引气入体后,她不是修炼就是逃命,从没睡过觉,也不需要睡觉。
“姐姐不睡,我也不睡。”
白玉京也过来和她坐一起,有些执拗。
朝黎知他是不好意思,温声道:“不要和我客气,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如果休息不好没有精力,会拖我后腿的。”
“可、可是......”
白玉京还想再说什么,被朝黎止住,她语气透着丝无奈:
“听话。”
最后,白玉京被朝黎半强迫着乖乖去睡床,她手肘搁在木桌上,单手支着下巴,看似在闭目休息,实则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噬灵化仙砚的法诀。
丹田中的仙气还剩一半,上淮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这里几乎没有灵力,按照目前的架势,化仙砚在清桃镇吸收一年,也不如在修仙界的一分钟有效。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上淮哪天破壳或者有什么进展,需要大量仙气,但自己却没有。
是以,虽然仙气以灵气的形式释放出来,是一比一万的比例,但她能省则省,不敢浪费一丝一毫。
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白玉京均匀的呼吸声。
朝黎失笑,明明困成这样,还说自己不睡,到底是小孩子。
次日洗漱完毕后,白玉京就连忙背起装干粮的包袱,挎着水囊,生怕朝黎不让他干活。
朝黎没拦着他,笑着将自己的兽皮外套穿到他身上。
白玉京身高只到她的胸口,外套穿在他身上,刚好能到小腿处,可以很好的御寒。
完事后,朝黎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率先踏出房门:
“走了。”
两人就此踏上了前往福安县城的路。
当橙黄的夕阳铺满大地时,他们来到了刘娘子口中的赵家村村口。
与朝黎想象中的阴森荒凉不同,这个一月前才全村死绝的村子,已经被许多流民所占。
正值吃晚饭的时候,许多屋顶还有炊烟升起。
查案的官兵已经撤离,后续不知会有什么结果,加上现在流民问题较为严重,对于这种事情,官府或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刘娘子所说,村子不大,只有二十来家人的样子。
穿过村落,没有感受到丝毫魔气,也没有妖兽和修仙者的痕迹。
她随便找了个安居此处的农妇打听,得知她们搬到此处半个多月,没有出现过有人莫名其妙死亡的事。
根据地图所绘,前方几十里地都是延绵起伏的大山,没有村落可以借宿。
冬夜难熬,朝黎是修士,寒暑不侵,但白玉京不一样。
“玉京,我们今晚宿在这里,如何?”
身侧的人没说话。
朝黎奇怪,这小孩虽然不爱说话,但每次都会回应自己。
她俯首看去,发现他低头攥着自己衣角,通红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朝黎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毕竟死过很多了,死状还那般凄惨,他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当然会害怕。
刚想说继续走,就见白玉京抬起头来,眸子里明明透着害怕,却克制着说:“听姐姐的。”
他不想。
朝黎不会勉强他,故作认真地思考几秒:
“不过......万一碰到鬼就麻烦了,天色还早,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姐姐我......”白玉京欲言又止。
“走吧,争取早些到县城。”
......
月上枝头,朝黎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山洞,寻来干柴燃了个火堆。
白玉京削了两根干净细小的树枝,各串了一个馒头架在火上烤,眸光时不时看向朝黎,最后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唤道:
“姐姐......”
朝黎盘腿坐在火堆旁,边等吃的边吸收周围可怜的灵气,闻言侧目,眉眼染着无奈:
“小玉京,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了,我也没有非要在赵家村住下的意思,来日方长,你有什么不愿做的事情,一定要同我说,我不会生气的。”
从赵家村离开后,长时间找不到适合留宿的地方,这小孩就一直在愧疚,一直说对不起,不说话时又委屈巴巴地看她,着实让他有些无奈。
朝黎又向来不是个会安慰他人的人,虽然她也有弟弟,但朝小辰是开朗外向的性格,小时候即使被她老爸拿鸡毛掸子打,也不会露出这种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表情。
在华国出任务遇到小孩子时,都是同事们去哄的。
想想,她是不是不该做这种专业不对口的决定?
朝黎陷入片刻的怀疑,又听白玉京急着声辩解:“不、不是的姐姐,我只是想问姐姐......”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但还是完整地说完:
“叫什么名字......”
“这、这个啊?”这是朝黎没想到的。
自来到这里,她便顶着风向蓠的名字和身份活着,相识之人不多,也就只有青姿神女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和来历。
“姐姐不愿说也没关系。”
朝黎怔愣的几秒,落在白玉京眼中,就变成了犹豫迟疑,以及可能存在的不信任,他神情有些受伤。
“朝黎。”
朝黎收回思绪,眸光与白玉京交汇:
“我爹娘曾说,愿我如初生朝阳、破晓黎明,永远充满希望。
我还有个弟弟,叫朝辰,我离开时,他只比你大几岁。”
还是个戴电话手表的高中生。
火苗在朝黎眸中跳跃,她思绪又回到了城郊那个温馨的小院子。
白玉京没有打扰她,专注着木棍上被烤得焦黄的馒头。
原来她还有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