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不拦得住，还得试了才知道！”
人群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道声音，少年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一身白衣，手持长剑，修为不高，倒是胆量够大。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的骚动忽然就平静下来。
对啊，他们留在这里，本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现在又在怕什么呢？要是怕，早走了。
“是啊！试了才知道！”
渐渐地，有些休息好了的修士抬步进入地面的符阵中，修为不够高，那便用人数来凑，那具已经咽气的尸体被医修收走，仔细安放。
空桑回身看着远处的人，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咬咬牙，偏头才看到臧一真人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
“还需多久？”
空桑嗓音干涩，“一个时辰后，我便可以完成最重要的那个阵眼，削弱它的能力，但真正绘阵完成，还要等到明日日出。”
“好。”臧一真人颔首，眨眼间消失在空桑身边。
空桑抿唇，回身继续手底的动作，她必须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这里越争分夺秒，下面的人就可以少承受一些压力，她必须顶住。
粗粝的声音伴随这强悍的力道一点点冲撞裂隙边缘，仅存的两件神器铿然作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碎裂。
空桑额头冒汗，若是神器在她手下的符阵绘制完成之前便碎裂……那么混沌会继续蚕食裂隙，裂隙扩大，她现在绘制的符阵便无法将裂隙全部笼罩住……
一切功亏一篑。
强悍的灵力和铿然的声音重重敲击在空桑心头，她手中动作不停，几乎将全部的修为都耗费在绘制符阵上，根本无法分出别的力量去牵制……
一抹灵识时刻关注着神器的情况，空桑心中煎熬。
对了，玄黄珠！
用玄黄珠顶上！
空桑倏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虽然那是江厌借给她的，不管江厌作何感想，即使玄黄珠意义重大，她也顾不得他想，再不抉择就真的来不及了。
而且——
只是用一用，只要她抓紧时间，玄黄珠不一定会碎。
但刚一取出玄黄珠，空桑便见徐不器用力甩出破妄剑，长剑势如破竹，犹如天降一般落入符阵上空，剑锋凌厉，剑意凛然，顶上了那个碎裂神器的空缺。
“徐不器！”空桑隔着漫天沙石遥遥看他，清冷的表情再也挂不住，满脸惊愕，“那是你的本命法器！”
空桑闪身离开裂隙边缘，手中捏诀想将破妄剑取出，却被徐不器阻止，“不用，那是它的选择。”
它，指剑灵。
“它顶多只算半件神器，用玄黄珠！”空桑眼神冷冽，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无力感。
“不，进入过那半块仙人头的识海后，它传承了它前主人的全部心法，神力淬炼，已经是神器。”徐不器紧紧攥住空桑还想捏诀的手腕，摇摇头，“这是它的选择，让它去吧。”
“你该回到你的位置上，快去吧。”徐不器觉察到空桑指尖的灵力缓缓消散，自己也慢慢松开手。
“可是，它会死的。”
“我们都会死。”徐不器忽然认真地看他，“就是为了避免让更多人死。”
“快去！我们坚持不了太久！”徐不器闪身挡在空桑眼前，隔断她看向地面的视线，语带催促，“快去！你要相信它的选择，不会有事的。”
空桑抬眸看他，眼神交锋的那一刻，她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点头，“好。”
对，她快一点，一定可以的。
空桑快速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接着绘制符阵。
身后。
不知何时，附近能来的修士都来了，只有实在是伤重得动弹不得的修士才在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小集市里休养，由医修诊治，甚至刚刚伤好的修士也会立即赶来。
众人早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人员安排，看到哪里缺人就会自动填补上。
“不自量力！”那道粗粝的声音里带着点怒气，紧随而来的是混沌之力不断蚕食裂隙边缘，三样神器又开始隐隐颤动，破妄剑寒光四射，沾染上属于它前主人的威压，一时之间竟稳住了局面。
见此，众人心头的石头缓缓放下，好几位法力深厚的魔修步入符阵中，席地而坐，为破妄剑护法，灵气和魔气交杂在符阵中，化为符阵之力，源源不断地给神器提供滋养。
裂隙没有再继续扩大的意思，似乎是知道破坏神器不起作用，混沌转而又开始攻击空桑和处在裂隙前面的其他人。
刹那间，天地忽然变得晦暗。
汹涌的黑雾从巨大的裂隙里奔涌而出，随着风向外逸散，杀阵和死阵的红光交相辉映，日月失色，在肆虐的风刃和刀剑中，空桑感到每一口呼吸都饱含腥气。
【宿主！你不能动摇啊，快点绘制符阵就好了！现在不能分心！】镜灵的声音带着颤抖。
它见过很多血腥的场面，当然，那是历史的尘埃，借着昆仑镜窥见其一星半点，于它而言不足为惧，但此刻，所有的生死都摆在面前。
杀阵和死阵中卷起的每一阵风，里面都掩埋着一个亡魂，它看得更清楚，比所谓灵识窥探得更清晰。
不断有人被卷进那黑色的裂隙，如怪兽的血盆大口，痛苦的呻|吟声和残肢断臂，以及一批又一批奔赴进来的人。
“我知道。”空桑稳住心神，淡声回应。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渡劫期修士的灵识将这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她身边有人，很多人，剑修阵修，一个两个，都以她为中心，向她靠拢，将她护在中间。
所以她现在才没有被攻击。
又是死，又是死亡！
空桑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里一片混沌，下唇被牙齿咬破皮，痛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又咽下了一粒闻人献给的丹药，手中蓄力，继续绘阵。
她不能辜负这一切。
哪怕这里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她，哪怕与那东西同归于尽，她也要阻止它越过结界，她早就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