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神族被众神设计联合夷灭，江厌作为唯一的后裔，还是神魔混血，两边都不受待见，为族亲寻仇之时被天帝授意追杀，最后被抽出筋骨，又剜眼割角，受尽折磨。
众神觉得新奇，想看他这混血的杂种能活到几时，便留了他一条命，关进天牢中。
上界的牢狱自然不同于下界，被囚其中，锁链加身，封印限制，周遭漆黑如虚无之境，极致孤独，水深火热，备受折磨。
噬月，也就是黎深，便是那负责看守江厌的狱卒。
黎深和噬月性子几乎一模一样，天性爱热闹，但偏偏得了个看守天牢囚犯的职位，成日成日被困在天牢最底层，那是关押神族异己的地方，其中刑罚，能折磨得人生不如死，数千年都不见得有人能被关进那里。
他就只能无聊地守着无边的虚空，日日复日日。
直到江厌被关进来。
最初几天，噬月还老老实实按照上级的吩咐给江厌每日准时用刑，后面就受不住无聊，开始跟江厌攀谈起来。
他向江厌倒苦水，身着气势凛凛的银甲，寒光四射，一派威风，却皱着一张稚嫩的脸说自己好不容易修炼成仙，结果却要在这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方守着无边孤寂，永生永世也看不到出去的希望。
实在是太无聊了。
说他想念没飞升的日子，喜欢下界的恣意欢脱，喜欢热闹和人群，并列举了下界各种美食趣事，庙会花灯，每天都有新鲜事，都不带重样的，听得江厌耳朵都快磨出茧子。
却也让他有些心动那种日子。
但自知身负滔天仇恨，注定无法享有。
噬月还诉苦说自己飞升之后好久没吃过东西，上界神仙宿风饮露，不染俗尘，就算真有什么好吃的，也轮不上他这种守天牢的底层神仙。
相处久了，江厌开始怀疑这毫无防人之心，又只知道游戏人间的傻子到底是怎么从下界修炼上来的，还被派到天牢来看押囚犯。
想不出答案，但他也确认了这人确实是心思单纯好骗。
于是他从最开始的默默不言到后面趁机卖惨，说自己身世悲苦，身负血海深仇，又身受重伤被关押在此，恐怕一生都没办法离开，成功让噬月傻乎乎地答应悄悄替他疗伤。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更加熟悉，噬月不仅没再给江厌上刑，还替他应付偶尔前来看稀奇的神仙，遮掩他伤情渐渐转好的事。
后来，江厌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但被剜眼抽筋，差点掏空身体器官，神力已大打折扣，他不愿再继续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中，便向噬月坦言，要离开。
噬月当时早就不想再继续留在天牢里做看守，于是主动带路，和江厌一同逃了出去，两人被众神追杀，磕磕绊绊，东躲西藏，还是不敌。
最后噬月主动跳了轮回台，神格保留在上界，神魂入下界历经磨难，天帝降罚，轮回数百世，次次都受尽折磨，不得好死。
这是他的命数。
在此之前，江厌本想带他一同逃下界，噬月却说不用，他神力不高，又不似青龙族那般天生神躯，受不住逆行结界带来的损伤，稍有不慎便会陨落，强行下界只会拖累江厌迁就他。
况且他也说自己正想下界体验人间烟火，不在乎有什么苦难，爱恨嗔痴都是人间悲欢的一部分，再苦他都受得住。
江厌没再勉强。
自此一别，杳无音讯。
再见面，就是方才，法诀碾过骨灰，白光盖过红光，白玉盒上怨气消散，噬月也从这人世超脱而出，金光落下，黎深历劫结束，重回神位。
而蓝痕，以折损神魂，差点魂飞魄散为代价与噬月生死相护，最后只剩一缕残魂，也跟着噬月一同去了上界，或许以后再见，蓝痕可能记忆受损，前尘忘却，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空桑松开手，那几片叶子缓缓向上飘，重新长回枝头，江厌坐在树下，懒懒抬眼看她，动作散漫不经，再一转眼，二人已经出了灵府。
环视四周，四野茫茫，空桑只觉如梦似幻，江州城一行，尘埃落定，她又孑然一身了。
这样也好，蓝痕和噬月都安然无恙，她也不必再有挂怀。
她还需去寻自己的道心，但这人间世道，她怎么寻？总以为自己心如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她要怎么寻？
“前辈。”空桑抱着装有骨灰的白玉盒席地而坐，抬头望向江厌，男子逆光而立，容色艳丽，龙姿凤章，惊才风逸，少女嗓音有些冷，清脆如珠玉落盘，神色是少见的惶惑，“苍生道，是不是我错了？这天下苍生，真的值得……”
“呵……”江厌轻笑一声，挨着空桑坐下来，随手捏诀将地上散乱的灵果收拾好，“小医修，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别动不动就这天下苍生值不值得。”
“哦。”空桑默然，不置可否，转头又问，“这是哪儿？”
“离当初封印我的地方不远。”江厌抬头看了一眼无边苍穹，拉着空桑站起身，“此地荒僻无人，你在此处飞升，我带你过九狱雷劫。”
再将空桑一个人放在下界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短短几日，就两次在生死边缘游走，空桑这气运和遭遇也是没谁。
他得了青龙一族的祖神传承，神力愈发强悍，重伤恢复，正是战力巅峰时期，在报仇雪恨一事上如有神助。
本来正在上界跟天兵对峙，差点就能杀上九重天，闯入凌虚殿，却不得半路放弃，前来查看空桑这边的情况。
反正空桑的修为已经到了可以引来雷劫的地步，倒不如他直接带她越过天门，助她飞升上界，也少了上下两界之间隔着结界，他往来颇为麻烦。
空桑默然，退后一步，对江厌揖礼，最终还是慎重答道，“前辈，我的回答还是同那日一样，我想继续留在下界，自己过雷劫。”
“你非要如此？”江厌蹙眉，在思考强行拉着空桑进入飞升上界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