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无心感慨，空桑最后再闭着眼回忆了一遍那山顶封印符阵的阵眼和其中符文涌动的关键处，渐渐地，周围的魔气剧烈搅动，空桑将魔气纳入体内，到了经脉所能承受的临界点才堪堪停止。
手指翻飞，她将碎山诀的效用发挥到最大，远比她昨日击杀魔物来得更猛烈且义无反顾，符印缓缓升起，空桑亦凌空而起，江厌已经有所动作，锁链的声音如影随形，刺耳惊心。
魔气搅动之中，法诀幻化成一柄巨大而锋利的剑，直插山顶高塔而去，顷刻间，沙石飞溅，地动山摇，数百根精铁铁柱倾倒大半，空桑不管不顾，连忙继续吸纳魔气，手中结印，第二柄剑渐渐成型。
锁链震响之中那高塔顷刻间化为齑粉，江厌傲然立于天地之间，手脚上的锁链断了一半，空桑又是一剑，剩下的铁柱也尽数倾倒，江厌也倒了下去，手脚上的锁链尽数断开。
方圆百里之中魔物被惊动，四散奔逃，哀嚎连天，声音凄厉，惊空遏云，空桑落到地面，手脚发软，戈壁滩却也震动起来，地面龟裂出万丈深渊。
空桑一惊，心中了然，设下这封印大阵，必定要借天时地利，如今阵法已毁，这一片地域恐怕也会沉入地下，沦为深渊沟壑，滋养魔气，也养出更危险厉害的魔物。
提气赶往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山顶，断壁残垣，一片萧条死寂，江厌气息微弱，倒在废墟中。
“前辈？江前辈？”
空桑来不及细看江厌的伤势，这地面已经震动得站不住人，深渊裂缝向中心蔓延，地面一点一点向下塌陷，她急忙吸纳一口魔气，正想将江厌扛在肩上，对方却刹那间变成变成一条细小的黑蛇，浑身染血，伤痕累累。
顾不得他想，空桑抓起江厌往怀里一揣便捏诀快速离开此地。
一边逃一边击杀肆虐的魔物，等到空桑快精疲力竭的时候才终于远远看到一个非常小的山洞，只容得下两三人，空桑最后一次吸纳魔气，在洞口设下禁制，又画了个符阵隐匿气息，这才带着江厌安定下来。
空桑长呼出一口气，将江厌从怀里掏出来，对方还没有醒，维持着黑蛇模样，空桑手脚发软，头脑发晕，却还是撑着一口气又吸纳了一点魔气入体内，然后开始查看江厌的伤情。
情况远比她想象得更严重。
突破封印，她在外面使力，江厌在里面使力，但封印本身便是针对江厌的，在碎山诀撕开封印口子的那一刻，封印之力反噬，江厌体内原本被空桑治好的经脉又一次断裂，甚至比之前更严重。
冲破封印，与其说是两人里应外合，不如说是空桑给了江厌一个挣脱的机会，江厌能扛过封印的反噬便可以活，扛不过，冲不破，便是死。
手中的小黑蛇无力地缩成一团，虚弱至极，空桑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将其杀死，想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空桑忍着浑身疲惫试探着替他一点点治疗经脉。
但治好一寸便断裂一寸。
空桑拧眉，不信邪，又试了试，发现还是一样。
莫非是神魂受损？灵府搅动，识海破碎？
神魂与躯体往往是统一的，如果神魂受损碎裂成片片，那么通体经脉无论如何也治不好，可以说，一个人就这么废了。
心中已有猜测，但空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将小黑蛇放在一边，脑子里乱哄哄的搅成一团。
神魂受损，也就是元神受损，很难被治疗，甚至很难查看伤情，她倒是可以治疗，但手边没药，而且用药治疗效果有限，甚至病情严重的话可能根本就没有效果。
除此之外倒还有一个方法——
直接进入对方的灵府中一探究竟。
灵府，是人妖神魔识海中最为隐秘之处，修士的元神便在其中，且灵府一般只能容自己的灵识、神识进入，不会放其他人进来，就连道侣之间，亲密无间，一般也不会进入对方的灵府。
灵府会反映一个人的性格，经历和对于一生遭遇的不同感受，不同性子的人灵府也大不相同，疑心重、擅戒备的人的灵府十分危险，若对方是个大能，刹那间便可湮灭闯入者的灵识。
空桑打住脑子里的想法。
且不说进入对方的灵府可能会害得自己灵识受损，极有可能变得痴傻疯癫，就算她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治好江厌。
修士重隐私，她看出江厌更是多疑和戒备的人，诺言已经完成，她没必要再给自己平添羁绊。
想通此处，空桑从储物袋里取出衣料布匹铺在地上，将江厌放上去，自己则靠着石壁闭目养神，浅浅睡了一小会儿。
这三个月，如梦一般。
她活了下来，似乎还有了走出无尽魔窟的能力，空桑已经计划好了，等活着离开魔域，她便一路回江州城看看蓝痕，报平安。
青云宗众人或许以为她死了，她也不用再回去，本想自请逐出师门，现在看来也没必要那么麻烦。
再往后，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一边行医济世一边赶往昆仑仙山，看看能不能完成神识离开前让她拯救三界苍生的嘱托。
一路上还可以积德行善，或许努努力还可以提前让神识回来，虽然它在自己脑子里呆着有点吵。
等空桑睡醒，外面已经暮色深沉。
江厌依旧维持着小黑蛇的模样，空桑起身，将它从布料上捞起来盘在手心，心有疑惑，这……看起来好像……也不像蛇？
手中捏诀，空桑替他处理好皮肤上的伤口，忽然便见蛇头上有两处伤口，细细一看发现是角被人强行折断后留下的创口。
角？江厌是蛟？妖族？
可之前在高塔之中相处三个月，空桑知晓江厌用出的法力并不是妖力，反而有点像魔族，但就算妖修靠魔气修炼，使用出的术法也会带着妖力，她不会看不出来……
空桑心中已有所猜测，或许江厌是即将飞升上界，跨过天门淬炼成真龙的蛟，一朝沦落，才身受重伤被封印。
蛟，妖族的一种，只是数量是在稀少，从不聚居，大都单独隐世修炼，因而虽实力强大，却在妖城无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