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空桑点点头，想问一问江厌是得罪了哪些人才被封印至此，却又觉得这问题涉及对方隐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问的好。
若她破除不了封印，死在江厌手中，问这问题也没什么意义，若她运气好，真的完成了三月之诺，问得太多反而将自己牵涉进不必要的因果。
替江厌疏导体内冲撞的魔气实在是太耗费体力，不知不觉空桑竟靠着墙壁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她支起身走出大殿，步下楼梯，离开高塔。
这山顶，高台绵延，墨色的地面，踏上去的那一刻金色符文便会缓缓浮在空中，这样的场景空桑已经看了十日，一步走一步停，空桑阖上眼，任由天地间的魔气在体内四溢流淌。
所谓其他储存灵力的部位，她寻不到也打不开……所谓丹田，已经坏得彻底，她一遍遍尝试着吸纳魔气，试着储存在体内的某一处，却仍旧缓缓逸散于天地间。
来于天地，归于天地。
刹那间，空桑脑中闪过一丝灵感，她立马席地而坐，耐心感受着那刹那的顿悟和启示，来于天地间，归于天地间……
她想起自己替江厌疏通体内魔气时使用法诀时的感受，取之于天地，又立马消散于天地……那，为什么非要储存不可呢？如果她不用储存魔气会怎样？
吸纳多少便用出多少，直接向天地取，又还于天地。
但这还是修炼吗？不淬炼己身，取道法自然，不私自占有，将归还天地，这么一套法子，打破了前人所有的经验，却也在理论上根本无法让人升仙，除非她能一次性吸纳足以让她飞升跨过天门的灵气或魔气。
且不说她这体魄能不能承受，光是想想便觉得不可能，前人勤恳修炼千年，一点点积累灵力都不一定能够升仙，她这种“歪门邪道”就更不可能，否则也不会为前人所冷落，甚至无人记述只言片语。
毕竟修士修炼不求刹那间吸纳非常多的灵气魔气，求的是能够将吸纳的魔气灵力更快储存在体内，否则吸进来又散出去，修为无提升，等于没有修炼。
空桑倏然睁开眼，笑了，她本来便不求升仙，只求一时一地，见一伤便救一人。
想通这一层，接下来便要一遍遍尝试精进如何在更短的时间内尽量吸纳更多的魔气或灵气，然后直接使用法诀，将效用发挥到最大。
站起身，空桑一直向前走，走到高台边缘，回身再看，那高塔直直矗立在眼前，仰头方见顶，辉煌富丽，一派威严，却也透着邪气，隐含危机。
空桑阖上眼，开始试着尽量多的吸纳魔气，一边吸纳魔气一边尝试部分微调地上的符阵用以练习法诀。
这些符阵纹理极其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引起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空桑怕造成什么大乱子影响高塔里那位喜怒无常的大魔头，于是处处小心。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直到周围的符阵亮起刺眼的光，空桑手中动作一顿，一口气吸纳魔气入体内，手中捏诀，凌空而起，直直落在高塔之上，好将这符阵的变动看得更清楚。
数百根柱子将高塔层层困住，粗壮的铁链哗然响动，这附近的魔气挟裹着罡风碾压过来，空桑坐在房顶上稳住身形，一边看符文变动一边感受天地间魔气的搅动。
神思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这封印符阵的运作和阵眼已经被她摸清，可这封印符阵的威力却远超她的想象，想要从外打破……不知道她要一次性吸纳多少魔气……
至少要比现在搅动倾轧过来的魔气多。
世事艰辛，空桑心中慨叹，而后坐在塔顶吹风，遥望远处的魔物厮杀奔袭，一仰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繁星点点，今夜无月。
等到天地归寂，空桑懒懒躺在塔顶，心中正思虑要不今晚就在这儿继续吸纳魔气算了，却听房顶下方传来江厌的声音，“今晚，不给我喂药吗？”
“啊？”空桑一愣，站起身，找到塔尖上的洞口，俯身向下望，便见到江厌的头顶，“喂……吧，前辈你等等。”
言罢，空桑踩着房顶离开塔尖，走到稍微平顺一点的地方，刚想吸纳魔气飞下去，脚下的瓦片却倏然动摇，紧随而来的是猝不及防的失重感，吓得空桑胡乱吸入一口魔气，手中飞快捏诀稳住身形，堪堪随着碎裂成粉末的瓦片落到大殿内。
江厌每一次使用法力便会牵动殿内的锁链，符阵之力显现，再将他制住，空桑在一片喧哗的铁链声中站起身，脑子一阵阵发晕。
她甚至怀疑自己要是刚刚回答不喂，江厌会出尔反尔提前把她杀了。
但别说，这么一下，空桑发现自己吸纳魔气的速度上限被拔高不少，几乎是立马吸纳立马用出，虽然只是一个非常基础的法诀，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怕什么，你这么有趣，我可舍不得杀。”江厌失焦的眼睛望向空桑的方向，唇边笑意更甚。
空桑：“……”
空桑没说话，默默从储物袋里取出断尘丹，走到江厌面前喂给它，又给他喂了一点自己的血。
“看不出来，医修还能改符阵。”
“嗯。”空桑默默将手背上的伤口处理好，“改了一点，前辈有没有感受到封印的力量变弱了？”
“汪洋少了一滴水也还是汪洋。”
“……”空桑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言，只默默坐回角落里继续吸纳魔气。
她这幅躯体在丹田碎裂前也只是结丹修为，所以一次性最多也只能吸纳结丹期魔修体内所能容纳的魔气。
若是想要多吸纳一些，便只能一点点加码，循序渐进，让通体经脉慢慢适应，但每一次新的突破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痛苦。
普通的修士时常会用灵气或魔气滋养体内的经脉，随着修为的提升，经脉渐渐就适应了强劲的灵气或魔气。
但她这种修炼路子却不行，只能忍痛强行拔高经脉的耐受力，还不能一次性做得太过，否则经脉碎裂更难痊愈。
一夜无话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