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痕愣愣看着空桑满头大汗站起身，欲言又止，空桑却早已经猜到他的话，补充道，“我知道这个符阵很简陋，救不了所有人，但，还有时间，我会想办法改进。”
“好。”男子声音放轻，似乎是在叹气，“知道劝不住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帮你。”
空桑颔首，不发一言，深深看蓝痕一眼，抬步便去别处空地尝试改进符阵。
空桑既是在实验改进符阵的画法，也是在绘阵给这祠堂内往来的医修使用，每绘制一个，就每改进一分，每画下一个就立马换地方再画一个。
一笔一划，如何能够消耗更少的灵力，如何能够最大限度提升丹药的药性和法诀的使用效果，空桑一点一点摸索，脑中不断推演，身体里的灵力枯竭后又立马吞咽丹药补上。
蓝痕也很给力，立马发动千药阁的人使用空桑绘制出来额符阵救治病人，灵力在符阵中周转，丝丝缕缕浸入法诀和药性中，流淌进病人的躯体，祛除病痛。
与此同时，大水上涨，祠堂里也待不住人，蓝痕安排好一切，将痊愈的病人由医修护送集中安置到城郊翠谷山上的临时落脚点。
偌大江州城内，世家贵胄，高门大户，自然不缺生路，他们救的便是这命如草芥，如蝼蚁般脆弱的普通人，救一个是一个。
忙到傍晚，空桑已经力竭。
最后一笔落下，空桑再也站不住，眼前发黑，直直栽倒在地上。
“仙君！空桑仙君！你没事吧！”原本待在空桑旁边看她绘阵的病人见此立马围上前去，七嘴八舌间将她搀扶坐正。
“无妨。”空桑摇头，下一刻，蓝痕已经闻声过来将恢复灵力的丹药喂到她嘴里。
蓝痕拧眉，看向她，眉间神色难辨，心中喜忧参半，“没事吧。”
喜，空桑出手救人，这江州城的贫苦百姓多了些生机；忧，空桑出手救人，她以人修的命格对抗天道降罚，将来恐怕会不得善终。
“没事。”空桑缓过神，摇摇头，示意围过来的病人回去接着休息，不用管她。
“今日便到这儿吧，你画的符阵很有用。”蓝痕将空桑扶着站起身，眼角终于染上一些笑意。
空桑的符阵，一次比一次更精进，不断修改，他们治病救人，用往日里一半的灵力和药材便可救三倍于之前的病人。
但他也能感受到，这符阵的改良恐怕已经到了极限，往后想再更改优化一笔，恐怕都不容易。
可病人还有很多，这一屋子的医修已经各个疲乏不已，灵力不足。
“翠谷山上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人要救？”
蓝痕轻笑一声，语气无奈，“我带你去看看吧。”
蓝痕拉着空桑御剑直奔翠谷山而去，这条路他们以前走过无数次，从小到大，脚下的风景闭着眼都能想象出来，想不到数月前一别这么快又重逢，更没想到再重逢却是如今的光景。
翠谷山，山顶广慈庙巍峨庄严，里面聚集的全是世家贵胄，普通贫苦百姓是没机会去的，只千药阁一行人和其他心善的宗门世家在山腰处搭建了临时的落脚点。
空桑从高处向下望，山腰上人群攘攘，却井然有序。
重病的人被单独划出空地隔离起来，轻症的人与痊愈的人也分别在不同的区域，防止病情继续传播。
从山脚到山腰，底下的人如蝼蚁般一点一点向上爬，大雨滂沱中，男女老少，相互搀扶，前后相继，一点一点逃往他们以为的安全之地。
雨水落下，道路泥泞，衣衫狼狈，已无人在意。
在路上，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忽然倒下了，然后又被拉起来继续向前，有些人耗尽全身力气，直至寿数了结也没能走到山腰。
“你看看他们。”话虽如此，蓝痕却不忍地别开目光，“你知道江州城有多大吗？下面这些人只是一半。”
“你的符阵能救多少人？”
“你自己看看山腰，那些棚子里挤满了人，我们，救不完的。”
雨声雷声闪电声，还有底下人群哭喊的声音全部混合在一起，空桑有些听不清蓝痕的话，良久，她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节，“还有粮食吗？”
“疫病，我来想办法，我救活他们，你能想办法养活他们吗？”
蓝痕气极反笑，似是无奈，似是悲怆，“你拿什么救活他们？”
“不……还有办法。”空桑面无表情，喃喃自语，脑中里却轰然炸成一团，旋即又万籁俱寂。
各种她看过的符阵功法一条一条从脑海中掠过，一丝一缕，各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指尖触碰上符阵的那一刹那的悸动……
灵力，灵力不够。
她绘阵的时候灵力不足，医修在符阵中救人捏法诀的时候灵力不足。
聚灵阵！
对，聚灵阵，将这天地间的灵气聚集到一处……
两个符阵叠加在一起，然后，还要改动，不是简单叠加，而是融合，自创新的符阵……
医修也要变成符阵的一部分，天地间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医修体内，医修吸收之后再转化成灵力，使用法诀替人祛除病痛……
将医修吐纳灵气的修炼过程与使用法诀替人治病的过程结合在一起，如此往复，医修借机提高修为，病人也可以祛除病痛！
“蓝痕！我还可以一试！”空桑双眸明亮，示意蓝痕快点落地。
一踏上地面空桑便快速走出人群，擦肩而过的路人纷纷朝她打招呼，空桑来不及回应，只想快点验证自己的想法。
想法听起来很简单，构想也很粗糙，但实行起来却非常难。
世间符阵效用万千，但想要叠加两个符阵并将其融合成一个，达到医修一边修炼一边治病的效果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前无古人，空桑只能凭自己去尝试。
“那到底想怎样？”蓝痕一见空桑这疯魔的模样便心里犯怵。
朝夕相处十几年，他可以说是看着空桑长大的，当然，空桑也看着他长大，只不过他是树妖，在化形之前便已经有千余岁，化形之后成人类婴孩那般大小，再慢慢成长，并结识了空桑。
两人，勉强算“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