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是破妄剑不凡，还是徐不器这个人不凡，一套最基础的剑法愣是让他舞出了一种让人高攀不起的感觉。
“师妹试试。”
“好。”
空桑颔首，长剑出鞘，比不上徐不器那般气势如虹，却胜在轻灵迅捷，剑锋凌厉却不带杀招，处处留一线。
剑修很多都以杀证道，以杀止杀。
空桑却不，剑下宽宥众生，悲天悯人。
“如何？让师兄见笑了。”
空桑收剑入鞘，青丝散乱，全身上下唯一的点缀便是那一根木质发簪，一身最朴素的青色法衣，手握最朴素的长剑，却愣是多了一份不可向迩的神性。
此番道骨仙风，悲天悯人，竟也能在一个结丹期修士身上看到。
徐不器知自己又盯着空桑失神，忙端正神色，眸中带笑，“不错，师妹没有辱没仙尊名声。”
“接下来这一套剑法比较复杂，师妹可看好了。”
“好。”
破妄剑重新出现在徐不器手中，空桑一边看他剑气如虹，一边记下招式，一边听剑灵骂骂咧咧，嫌弃徐不器这里太弱，那里不行。
徐不器此人为人处世刚正不阿，甚至有些正直到死板，但于剑道上却恣意潇洒，出剑随性不羁，有侠客快意江湖的风姿，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空桑心中了然，也难怪破妄剑能看上他。
“师妹见笑了。”徐不器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羞赧，热意从脖子烧到脸上，“这剑灵一直都是这样，我也……”
“哈哈，师兄，它就是这样，当初骂我骂得更难听。”空桑摇摇头示意没事，嘴上安慰着徐不器。
空桑拔剑而出，仔细回忆方才徐不器的剑术招式，还算顺利地复刻了一遍，练到酣畅淋漓的时候，徐不器索性拔剑而出，跟空桑过起招来。
空桑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就像草木一样，不喜欢动来动去，只想在一个地方待到老死田下，但如今看来，活动一下筋骨也未尝不好。
两人练得大汗淋漓，徐不器怕空桑吃不消，主动收剑入鞘，空桑把剑一搁，捏诀清理干净身上的汗水，两人相视一笑，却听屏风处传来一道声音——
“师妹。”
空桑心里咯噔一声，向声源处望去，却见阮轻语和顾衍之都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堆弟子。
想必是顾衍之有意指导阮轻语练剑，其他人也来凑热闹，想看看清衡仙尊的风姿，说不定会在剑道上有所顿悟。
“师尊。”
“清衡仙尊。”
空桑和徐不器一一见礼。
顾衍之眸中淬冰，冷眼看向空桑和徐不器，嗓音如冬日河中冰面下缓缓流淌的水，带着一股寒意，“本尊的亲传弟子何时需要一个外人来指点？”
先是那把破妄剑，现在又是徐不器，学医便不提，练剑也指望外人，空桑还真把他这个师尊当成摆设不成！
【我嘞个去，我怎么有一种妻子背着丈夫在外偷人，却被丈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神识瞠目结舌，看不懂当下的局势。
空桑：‘……’
哪怕有神识在脑子里打岔，空桑的表情管理依旧做得很好，抢在徐不器之前恭敬回复道，“师尊，弟子与师兄只是互相切磋，并无他意。”
徐不器愣了愣，反应过来空桑的意思，顺势说道，“是，弟子与师妹只是相互切磋。”
这清隐峰上下本来就不讲究些师徒虚礼，弟子之间相互学习切磋，甚至弟子跑到别的长老那里听课、求教都是常有的事。
今日这清衡仙尊实在是，有些奇怪。
当初他与阮轻语师妹相互切磋的时候也没见仙尊反应这么大，可怎么到了空桑这里却……
“以后若是要练剑，直接来寻我便是。”
顾衍之负手而立，如松如竹，空桑忪怔片刻，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会去找他，却还是淡声应下，“是。”
阮轻语咬紧下唇，手指攥着剑柄攥得指尖泛白，明明……明明师尊之前只教她一人，明明空桑现在应该还在思过崖……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阮家没有了，师尊猜忌她，猜忌阮家。
“师尊既然要指导师姐练剑，那弟子便先退下了。”空桑行礼告退，提着自己那把小破剑离开练剑房，留下徐不器一人面对练剑房内的风风雨雨。
顾衍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不妥，没有强留空桑，只看向阮轻语，徐不器自觉提着破妄剑让开位置，众弟子围上来一睹清衡仙尊的风姿。
空桑从练剑房出来，忙躲回自己的房间，门口的妖兽早不知所踪，她在在门口挂上“修炼勿扰”的红色牌子，想给自己一个清净。
‘你日日监视你的主角二人，他们如今是怎么了？’空桑直觉今日阮轻语与顾衍之二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好像没了往日那种亲近，于是在脑海中尝试询问那抹神识。
【唉——】对方叹气，【因为江州的事，男主好像有点疏远女主，明明这不该发生的！烦死了！】
【但是我相信我的男女主！这只是他们爱情路上的小小绊脚石罢了！】神识忽然又踌躇满志起来。
空桑默默把安慰的话咽进肚子里，她本来想提醒神识，它的任务是拯救三界苍生，跟爱不爱的根本没关系，但看神识这么会自我开解，她果断选择闭嘴。
—
从青云宗赶往江州，飞舟全速前行需要十日左右。
徐不器向来严于律己，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所以十日里日日都来寻空桑去练剑，空桑推脱不了，只能频繁出现在练剑房，于是频繁遇到顾衍之和杨淮安以及阮轻语。
顾衍之真的依言亲自指导她，还顺手指点徐不器。
空桑练剑的时候真怕那剑灵忽然冒出几句不合时宜的话，然后将气氛弄得万分尴尬，但似乎徐不器将那剑灵约束地很好，没让它胡作非为，弄出什么大乱子。
空桑收剑入鞘，一套剑法中规中矩，并不多出彩，也让人挑不出错处，在她看来，练剑自保倒是其次，主要是锻炼身体。
“师妹记性不错，这复杂的招式看一遍就学得七七八八了。”徐不器目露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