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枝摸了摸自己的脸,岂止是脸色差,她在殿内待久了,觉得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她沉思片刻,便让竹影去问君青山,能不能让岑?也出去晒会太阳。
君青山带话过来说可以,但要注意别让陛下着凉,陛下现在的身体经不起再着凉一次。
免疫力会降低,宋瑶枝明白。
她等着岑?睡醒后,便同岑?说:“岑?,我带你出去晒太阳。”
岑?刚醒,耳边嗡嗡的响,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什么?”岑?问。
宋瑶枝神色微怔,她抿唇,再次高声开口,“我带你去晒太阳!”
岑?终于听清了。
他颔首应好。
宋瑶枝将他扶起来,让婢女服侍他简单洗漱过,又用了一点早膳,两个人这才走出坤宁宫。
出门前,宋瑶枝给岑?披上了厚厚的狐裘,还让人给他准备了一个汤婆子备上。
岑?听到她事无巨细的准备,忍不住道:“枝枝,你这样好像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宋瑶枝反驳道:“别瞎说!”
岑?扬唇笑起来。
他看不见宋瑶枝,可他还是跟随着声音的来源,朝宋瑶枝扬唇笑着。
宋瑶枝牵着他的手往御花园的方向慢慢悠悠地走着,福林等人备着轿撵在后面跟着,两名御医也跟在后面,以防不时之需。
“快冬天了。”岑?感觉到萦绕在鼻尖的冷空气,低声感慨,“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陪枝枝一起过年。”
宋瑶枝握紧他的手说:“如果你真死了,到时候我就去你的皇陵跟你一起过年吧。我对你好不好?”
岑?挑眉,他问:“你不会带个男宠一起过来看我吧?”
宋瑶枝道:“不一定。”
岑?握紧她的手,亦真亦假地说:“枝枝真薄情。”
“你知道我是一个不会回头望的人,你若死了,我自然会为你难过,可我不会为你难过太久。你若想长长久久的拥有我所有的爱,那就……坚持久一点,再久一点。”
宋瑶枝将这番话说出口后,自己心中都清楚地明白这个要求有多强人所难。
岑?能不能撑得住,全看蜀南那边的人能不能找到雪蛊,又或者君青山能不能研究出新的药。
怎么能威胁一个病人坚持久一点呢。
可宋瑶枝已经毫无办法,她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她只能让岑?凭借毅力拖延时间,跟命运竞争一个输赢,兴许拖过了他原本在“生死簿”上留下的时间,他就能偷来一线生机呢?
万一呢。
彼时御花园里的菊花被连日的阴雨绵绵浇坏了不少,即便侍弄花草的宫人尽力补救,也难以挽回这些被泡烂了根系的菊。
不过抬头见一树早冬梅已经吐出了花苞,早冬的梅花快要开了。
宋瑶枝靠在岑?身侧说:“感觉今年会下雪。”
岑?问:“下雪的话,枝枝想做什么?”
宋瑶枝道:“吃火锅。”
“什么?”
宋瑶枝道:“就是一种食物,我过几日让御膳房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的出来,那东西可好吃了。”
岑?瞬间明悟,他道:“是枝枝在自己家那边喜欢吃的食物。”
他说自己家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指的不是丞相府。
宋瑶枝点头,却又突然想到他看不见了,她便重重地应了声嗯。
岑?心中被勾出了好奇心,他很想尝尝宋瑶枝口中所谓的火锅,仿佛这样就能离真实的枝枝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想许诺自己肯定能坚持到初雪那日。
可话还未说出口,他便感觉到心口剧烈地抽痛起来,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宋瑶枝发现岑?突然停了脚步,她侧目朝岑?望去:“怎么了?”
岑?摇头,他想强撑着精神说一句没事。
可这一次的痛苦来得又急又猛,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冷汗,他捂住心口,感觉到疼痛自心脏蔓延至五脏六腑。
他脚下开始觉得站不住,屈膝就要往下跪。
宋瑶枝先一步拦在他面前,伸手抱住岑?的腰。
岑?身上大半的重量压到宋瑶枝身上,差一点就将宋瑶枝压到了地上,宋瑶枝用力地托起岑?,不让他摔下去。
身后跟着的宫人见状也匆忙上前,赶忙从宋瑶枝怀里扶起岑?,将他扶到身后的轿撵上。
御医也是立刻上前诊脉,御医紧皱着眉头同宋瑶枝道:“娘娘,陛下体内的蛊毒发作了,赶紧回去找君大夫吧。”
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坤宁宫。
福林早已派人去请君青山了,自从岑?从锦王别院回来之后,为了方便召见传唤,君青山直接就住在了太医院。
平日里要传唤君青山,君青山来的也快。
但今日福林派出去的人去了又回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宋瑶枝面前道:“娘娘,君大夫说他在研究解蛊的药,正在关键时刻,暂时过不来。他只让君姑娘过来给陛下诊脉。”
小太监说这话的时候全身瑟瑟发抖。
事关天子生死,若因为他没将君青山请来,陛下就出了什么事,那他九族上下的命都要不保了!
宋瑶枝冷声说,“知道了。”
她朝身后跟进来的君芙看去,“君姑娘,劳烦你。”
君芙朝宋瑶枝行过礼,便跟着宋瑶枝走进殿内给岑?诊脉。
这个脉越诊,君芙的眉心皱的越紧。
等到君芙收了手,宋瑶枝立刻问她:“怎么样?”
君芙看向宋瑶枝道:“宋——娘娘,陛下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宋瑶枝微微颔首,她依旧问:“他现在怎么样?”
君芙道:“蛊毒入侵五脏六腑,病入膏肓,命悬一线。”
她垂下眼,不太敢直视宋瑶枝的眼睛,怕看到宋瑶枝眼里流露出的绝望痛苦。
她低声道:“最多一日,若寻不到解药,陛下……必死无疑。”
宋瑶枝脚下踉跄了两步。
福林在旁边变了脸色,厉声斥责:“胡说八道!陛下有真龙护体,怎么可能会命悬一线!”
福林急忙看向宋瑶枝,“娘娘,奴才这就去叫君青山过来!让君青山过来好好听听他这个小徒弟说的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话!”
“福林。”宋瑶枝定定地看向他。
她窥见福林那双染了苍老皱纹的眼睛里变得通红。
岑?是他亲手服侍到大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岑?会出事。
宋瑶枝道,“福林,给君青山一点时间,他要制药,他需要时间。别去打扰他。”
宋瑶枝攥紧双手,她低语,“君青山是我们仅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