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完那些流民后。
过了没多久,宋瑶枝命人将刚才那个马田给带了过来。
马田一过来就开始骂骂咧咧。
他梗着脖子嚷嚷:“要杀要剐随便吧!我马田不怕死!”
宋瑶枝坐在旁边,一脸从容地看他,“谁说我要杀你?”
马田看着宋瑶枝,“那你抓我过来干什么?”
宋瑶枝道,“你叫马田是吗?”
“是!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马田!”
“你是洛城人?”宋瑶枝问。
马田点头。
宋瑶枝看着马田,他眉骨处有一道疤,此人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善茬。
宋瑶枝道:“马田,我观你这人极具慧根,行事又有勇有谋,所以方才我跟睿王殿下商议了一番,决定任命你为百夫长,等到洛城之后再给你补一份公文,你的俸禄跟军中那些百夫长的俸禄一样,你可愿意?”
马田听到这话便是一怔,“百夫长?”
宋瑶枝点头,“就是他们的头头,队伍里的人都听命于你。”
马田眼中亮起了光。
可很快他就犹豫道:“你说的话管用?”
他是不信宋瑶枝的,反倒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岑圻身上。
岑圻没吱声。
宋瑶枝笑了声道,“管用。我的话比这里任何一个人的话都管用。当然,你也可以不信,甚至可以拒绝当这个百夫长。”
她生了张温和良善的脸,水盈盈的眼眸看向别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一双眼清澈无害,没有丝毫攻击性。
马田心中正在犹豫。
便听宋瑶枝又道,“但如果你拒绝的话,你可能就要成为这支队伍里最后一个死的人哦。”
马田善于带节奏,他若不能为她所用,她不会留活口。
她话声落,押着马田的侍卫将长剑抽出一半,剑刃贴到马田脖子边。
瞬间见血。
马田当时便瞪大眼,惊惶无措地看着宋瑶枝。
朝宋瑶枝连连磕头,“小人愿意,小人当然愿意听神女差遣。”
宋瑶枝笑着扔给他提前准备好的钱袋。
“这是我赏给你的,你的俸禄不在这个里面。”宋瑶枝道。
马田从地上捡起那袋钱,抽开绳子一看,里面黄澄澄一片,是好几锭金子!
寻常人家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马田此人贪欲极重,向来认钱不认人。
有奶就是娘。
他顿时将钱袋收好,又朝宋瑶枝跪地磕头:“小人此后一定唯神女马首是瞻!神女叫小人做什么,小人就做什么!只要神女吩咐!”
“好。只要你帮我好好做事,加官进爵,定然不会亏待你。”宋瑶枝道。
马田闻言更加激动。
此刻看宋瑶枝的眼神终于有点看神女的意思了。
宋瑶枝将马田应付完就让他走了。
马田一走,端王就道:“皇嫂扶持那等利欲熏心的小人干什么?”
宋瑶枝漫不经心道:“利欲熏心才最好掌控,这世上最好打发的就是图权跟图钱的人。”
端王皱眉,想到马田方才的嚣张气焰就觉得生气。
“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宋瑶枝道。
端王蔫蔫地颔首。
岑圻坐在一侧看向宋瑶枝,问她,“枝枝,你明日打算做什么?你若需要帮忙,尽管同我提。”
“放心吧王爷,若真需要帮忙,我不会跟你客气。”宋瑶枝看他,“但暂时不需要。”
……
隔日一早, 宋瑶枝不再穿男装,而是换上最华丽的衣裙,挽上最尊贵的发髻。
随行车队上竖起写着“晖”字的军旗。
军旗经凛凛寒风一吹,赫赫作响。
宋瑶枝骑在骏马上,走在最前面。
从今日开始,这支回西北的车队,不必再小心翼翼。
她就是要大张旗鼓的回!
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带着这些流民回来了。
岑圻看她今天换了装扮起初一怔,而后突然领悟过来她的意思。
他看向宋瑶枝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欣赏。
到达霜城,宋瑶枝还让当地官府张贴布告。
朝廷要重振西北,西北百姓免去三年赋税,若无田地者,由当地官府安排良田。
神女前去西北洛城这一路,但凡是主动投诚者,过往之事,一笔勾销。
到达洛城,建屋种田,护一方平安。
在霜城休整两日,保证这条布告已经传遍西北,宋瑶枝才再次启程。
一出城门便就有人等在城门口,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洛城。
宋瑶枝早安排了“行政人员”管理这些新加入流民队伍的。
以马田为首,又让马田选出了伍长,他直接管理这些伍长,伍长再管理下面的人。
队伍里开始出现等级制度,虽有人不满,可在伍长们的管理下,这点不满还没来得及崭露头角就消停了下去。
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多,可却空前的严整有序。
有了等级,秩序也伴随着出现。
宋瑶枝甚至还弃了马车,在霜城打造了一辆华贵无比的车撵,换了身白金的衣服,白色的纱衣上还用金笔画了佛纹,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神女。
如此大张旗鼓,偏后面还真没人来刺杀她了。
因为这一路的草蔻盗匪全都从山上下来并在了她的队伍里。
这些草蔻多是去年雪灾被逼无奈,只得上山为匪,谁不想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
眼下听说神女要给他们建屋,还要给他们分田,且过往之事一笔勾销,这是多好的从良机会,简直等同于大赦天下!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就当真要落为草蔻,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朝廷开始剿匪,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谁不想跟妻儿父母过安安心心的日子。
而随着时间拉长,神女要重振西北的消息传到大江南北。
不少江湖侠客也涌来护送神女前去西北。
这一路哪怕遇到什么危险,也很快被镇压下去。
宋瑶枝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到了西北洛城。
洛城当地县官带着衙门里的人早早候在城门口,等着宋瑶枝一到,便高呼:“恭迎神女!”
宋瑶枝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洛城城门年久失修,看起来破破烂烂,满地黄沙,只路边长着几棵白杨。
宋瑶枝在众人相迎中进入洛城。
洛城自是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即便洛城县令早就得到了消息,提前嘱咐过街道上不可有民众乞讨,可是街道两边百姓,身上衣服皆打着补丁,瘦骨嶙峋。
到了安置处,宋瑶枝便命人架起施粥的地方,从明日开始施粥。
她又去问了县令去年雪灾死去的人那些尸体是如何处理的。
县令说朝廷下了令,尸体焚烧掩埋。
闻言,宋瑶枝松了口气。
她就怕这些尸体没有处理好,到天气热了,冰雪消融,就会出现瘟疫。
若出现瘟疫,依照现在的医疗手段,那便只能封城,眼睁睁看着城里的人去死。
好在朝廷提前就做了准备。
但宋瑶枝还是不太放心,又让人去了尸体掩埋地烧了药草。
紧接着她又安排人整理好城中所有人的名册,按区域选出负责人,让这些人带着其他人去修建屋舍,开荒种田。
晚上宋瑶枝在房间里看着一个水车的图形,眉心紧蹙成团。
她真是后悔,她当年怎么就没学理科呢?
她要是学了理科,建一个水车那不是小事一桩么。
现在可把她愁的,头发都掉了。
屋外响起敲门声。
宋瑶枝喊了声进。
岑圻端着一碟沙棘糕走进来,他将托盘放到案桌上,看着宋瑶枝面前的图,问:“你想建水车?”
宋瑶枝道:“嗯,我想造一个更好的水车,现在那个太耗费人力了。”
“枝枝还会这个?”岑圻惊讶。
宋瑶枝丧气道:“不会,我只是在想,但我不会,我是个小废物。”
岑圻笑起来,“枝枝,你不必将所有事都揽在你身上,你可以提出想法,让其他会的人去做这些事。”
宋瑶枝沉默一瞬,迟疑道:“你是说术业有专攻对吗?”
岑圻点头。
宋瑶枝眼睛一亮,暗道了一声对啊。
她为什么非得要自己去做呢?她完全可以像在京城一样,她提出想法,让太医院的人去补充细节,然后进行实施。
现在做水车她也可以如此啊。
“多谢,我现在就去!”宋瑶枝起身就要往外走。
岑圻一把抓住宋瑶枝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拉,宋瑶枝猝不及防,跌坐到岑圻怀里。
宋瑶枝一怔,她挣扎着就起身。
岑圻搂住她的腰,“枝枝,现在很晚了。要造水车也不急于这一时。”
“是不急,但你先松开。”宋瑶枝道。
岑圻摇头,他低声道:“枝枝,你可还记得之前在驿站我跟你说的话吗?”
宋瑶枝实在想不到他这又是在抽什么疯。
她伸手就去扒岑圻的手。
岑圻却突然反握住她的手,翻身就将她压到地上。
他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举过头顶压在冰凉的地面上。
一双含着笑的妖媚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枝枝,我近来越来越喜欢你了。”
“喜欢我?王爷难道不是想找人纾解吗?”宋瑶枝冷静地问,“王爷,我是你皇嫂,你还记得吗?是不是洛城的风沙太大,把你脑子都给迷了。”
岑圻摇头,“本王身边从不缺女人,跟其他女人做那种事对本王而言只觉得恶心。”
宋瑶枝冷冷地看他。
岑圻看她道,“但跟你不一样,只要想要跟你做那些事,我会觉得很高兴。枝枝不用总跟我提皇嫂二字,你跟过谁我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你是你就行了。无论你信不信,枝枝,我是真心心悦你。”
“我心悦陛下。”宋瑶枝道。
岑圻脸上笑容一僵。
宋瑶枝看他,“王爷,这段时间我很感谢你一路照拂,我对你这个人也改观了不少,我不希望你亲手把我对你的好印象再次撕碎。”
岑圻轻啧一声,他看她,“就真的要为皇兄守身至此?”
宋瑶枝好整以暇地看他,“你就真这么想跟我睡一觉?”
岑圻不置可否。
宋瑶枝问:“那你是想跟我睡,还是觉得睡了你皇兄的女人很有成就感?”
“枝枝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岑圻问。
宋瑶枝笑了声,嘲讽道:“赶紧从我身上起开,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岑圻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
他松开她,坐到一边。
宋瑶枝从地上坐起来,骂骂咧咧了一句,“每隔一段时间必抽风一次是吧?”
岑圻坐在她身边很是遗憾地看着她,“枝枝,你要不先摸摸,我不比皇兄差。”
“你消停会儿吧!”宋瑶枝起身就往外走。
岑圻问:“去哪?”
宋瑶枝道:“茅房!”
“哦。”
宋瑶枝从茅房出来后细算了一下,她离开京城已经快有两月了。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他们在京城如何。
不过岑圻跟在自己身边,他作不了妖,京中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就在她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宋姑娘”。
宋瑶枝一怔。
她回头循声看去。
只见假山后走出一个人影。
一身黑衣的岑烨站在那里,他眉眼依旧如画温润,只是整个人瘦了很多,显得脸上棱角凛冽了些。
而空空荡荡的右臂让宋瑶枝愣了下。
从栗山一别,宋瑶枝就再也没见过岑烨。
她只知岑烨带着江向南逃走了,却不知道岑烨断了一臂。
还挺唏嘘。
宋瑶枝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他,“世子怎么会在这儿?”
岑烨道:“我答应过姑娘一件事,要保证姑娘西北之行平安,现在我过来实现诺言。”
宋瑶枝皱眉看他,“你现在来实现诺言?我都已经到洛城了。”
他怎么不等她回了京城再来实现诺言呢。
岑烨听明白了她话里的讥讽,他也不生气,只道,“匈奴会在明日进攻洛城。”
宋瑶枝神色一滞,“什么?”
岑烨道:“陛下对蜀南赶尽杀绝,向南带着人投奔了匈奴人,明日他们就会进攻洛城,从西北一路而上,推翻晖朝。”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宋瑶枝问。
“我没必要跟你撒这种谎,于我无益。”岑烨淡淡道。
宋瑶枝艰涩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好半天才道,“江向南她是疯了吗?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