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朱柏决定配合一下,小声吩咐士兵说:“喂,大家都把火把灭了。”
士兵们回头一脸茫然望着朱柏:啊喂,小王爷,闹鬼的时候,不是应该有多亮弄多亮吗?你这是什么套路……
张玉虽然也疑惑。可是朱柏每次做事看着没头没脑,其实都是有深意,便示意士兵掐灭了火把。
然后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朱柏是担心周围有埋伏?
他转头一看,顿时心如擂鼓。
没错,这竹林里要是真埋伏着弓箭手,他们打着火把就是活靶子。
别说他们这里只有三十个卫兵,就算是三百个都不够人家杀的。
朱柏却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热切地等着剧情发展。
幽幽的哭声果然如期而至。
“我死得好惨啊……”
苍老而沙哑,鬼气森森。
还别说,音效还真是不错。
够劲!
就看服化道怎么样了。
朱柏搓手等着。
富贵打了个寒战,往朱柏身边贴:“嘶,不会真的是魏大人吧。”
朱柏转头问他:“啊?这么高端,闹个鬼还有典故和人设。这个魏大人又是什么来头,快讲给本王听听。”
富贵小声说:“魏观魏大人啊,他本是苏州知府。”
朱柏:“哦,然后呢。”
富贵:“四年前死了。”
朱柏皱眉:“冤死的么?”
按照套路,那不是冤死的才能变成鬼么?
富贵没出声。
朱柏瞬间明白了:堂堂知府,冤死了,富贵还不敢提。
那不就是被老朱给干掉的呗!!
富贵颤着声,指着那边:“来了,来了。”
只见竹林深处的那个坟墓里,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东西爬了出来,朝这边过来了。那东西一边爬一边说:“我死得好惨啊。”
身后一道长长的血迹,血腥味随风飘过来,让人闻了作呕。
朱柏嘀咕:“这个人长得好奇怪。”
如果说,这是个人,短得有点过分。
如果说不是人,却又看得见手和头,还会动,还会叫。
富贵说:“不奇怪,魏大人是被腰斩的,所以只有上半身。”
朱柏笑出鹅叫声:“哦,原来如此,没有特效还能做得这么逼真,这帮人还挺用心的。”
富贵挡在朱柏面前:“殿下,奴才来断后,你先走。”
朱柏:“断什么后,本要让他无后,让开。”
他取了弓箭对着那半截身子的后面射了一箭。
箭却在半空中掉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打落。
富贵喃喃地说:“还真的是连箭都射不到。”
本来就有点害怕的卫兵这会儿更害怕了。
朱柏虽然年纪小,如今却也能拉三力弓,这么短距离,想要打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那就是鬼神之力了。
张玉心里都发毛,低声喝令士兵们:“收缩,备战。”
士兵们都拿出弓箭和刀来。
朱柏说:“别慌,别慌。”
他又取了一支箭,沾了火把上的石油,点燃,又朝那边射了一箭。
那箭再次在半空停住,落下。
只是这一次箭尖的火苗点着了什么东西,然后烧了起来。
火星“呼啦啦”蔓延开,很快又消失了。
富贵:“鬼火。”
这特么是鬼火吗?!
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今天是吓傻了么。
朱柏哭笑不得。
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在半空张了一张巨大的薄网。
所以,朝那边飞去的箭就会被网子兜住。
要是网子够薄,角度合适,别说是这黑麻麻的晚上了,白天都有可能发现不了、
那人爬得离他们很近了,忽然抬起头,森森白发后面是一张苍白又苍老的脸:“我好痛啊。阎王说我没钱,不让我转世为人。我就只能缠着你们了。”
富贵哆哆嗦嗦掏银子:“给给给你银子就是,不要缠着我们。”
朱柏拦住他:“啊喂,给本王支棱起来。从来都只有本王骗别人钱,什么时候轮到别人骗本王钱了。鬼都别想打本王银子的主意!”
富贵:“可是……”
朱柏大声问:“诸位,你们叫本王什么?”
士兵们:“昂?!”
“啊?!”
朱柏:“你们都叫本王小阎王啊!!本王是小阎王,怕什么小鬼?!”
他又搭了一支箭,对着地上那白色的身影就是一箭。
这一次箭正中那白色身影的背上。
那人惨叫了一声,跳起来,一边扑打着背上的火苗,一边狂奔,在竹林里一溜烟地跑远了。
富贵咂嘴:“娘嘞,跑得好快。”
张玉他们反应过来,个个暗暗骂娘,迅速张弓搭箭。
从树林子里又钻出两个人,跟着那人狂奔。
身后的羽箭却像是追命的符咒一样如影随形,他们忙蹲下,抱着头:“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大爷饶命。”
卫兵们迅速把他们围了起来。
朱柏踢了一脚地上那个装着木轮子的小板车。
刚才那个人就是像个青蛙一样趴在车上,用衣服盖住,然后在地上爬。
朱柏凉凉地问:“只有你们三个人吗?”
那个扮鬼的人抬头颤声说:“是。”
朱柏:“你们是什么人?”
扮鬼的那个说:“我们是杭州卫的卫兵。实在是太苦了。小人年纪大,受不了就跑出来了。”
然后另外两个也哭:“往年还好,今年遭了水灾,肯定要抓我们去清淤什么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当官的打骂,我们那个百户手下都累死了好几个了。我跑出来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我们没有路引,进不去城里,也不敢回去,只能在这里装鬼搞点钱吃饭。实在是太饿了。”
又是逃兵……
朱柏不由得微微皱眉。
老朱搞的屯兵制,设想是好的。
大明的子民一旦成了兵户,朝廷就分给田地,不用交租,粮食都是自己的,闲时耕田练兵,一有战事就上战场。
但是,这个策略有很大的漏洞,就是没有人真正来关心底层士兵的生存情况,但是打起仗来,却是底层士兵去送死。
时间一长,卫所长官把原本属于兵户的屯田都给占了。
导致底层士兵生活困苦,连正常的娶妻生子都做不到。
而且一旦入了兵户,就世世代代是兵户,翻不了身。
所以这些人只能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