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朱元璋会不会中毒。
就说朱柏不知道吃了多少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全家都要变肉脯!
李善长转身往大门狂奔。
车夫已经把车从马儿上解了下来。
李善长冲车夫挥手,说:“快,套车,去宫里。”
车夫说:“大人,重新套上去至少要半柱香时间。”
“等不及了。”李善长狂吼着,拉过马跳上去,一顿狂抽。
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便撒腿拼命朝着宫里跑。
蓝玉和徐达正在茶楼上喝茶叙旧,瞧见一人像一道光闪过楼下。
挺眼熟的……
蓝玉指着那个已经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那疯子是谁?”
徐达凝神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回答:“好像是李大人。”
蓝玉咂嘴:“啧啧,真是他,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徐达也很纳闷:“李大人平时挺稳重的,今天是怎么了?”
李善长岂止是稳重,简直就是出了名的慢性子,这会快成闪电,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今日守宫门的侍卫统领看见一个疯子骑马远远朝着而来,紧张起来,喝到:“备战!”
楼顶的弓箭手张弓搭箭,楼下侍卫举盾持枪。
“是我。”李善长远远叫道,然后勒住马,跳了下来。
侍卫统领一看是李善长,忙又说:“收兵。”
朱元璋给几个重臣特权,有急事可以不预先报备,由侍卫统领领着直入御书房。
李善长便是其中之一。
李善长喘着气说:“我有急事要见皇上。”
侍卫统领哪敢耽搁,忙带着他朝御书房跑。
朱元璋他们三父子正美滋滋一边喝茶一边吃鹿肉干一边评论奏折。
“啊,这个高启的字真是秀气,颇有王右军的风骨。”
“道衍虽然人长得丑,这个字,是真不错。”
门猛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刺骨的冷风冻得朱元璋打了个冷战。
他咬牙切齿地说:“谁?!这是想死吗?”
李善长帽子也掉了,头发也散了,脸上也分不清是冻出的鼻涕还是眼泪,跪在地上:“臣该死,皇上、殿下别吃了。那肉干有毒。”
朱元璋皱眉:“湘王给咱的,怎么会有毒?”
李善长望向朱柏,颤声叫了一句:“殿下……”
朱柏立刻捂着肚子开始叫:“哎呦……”
朱元璋也慌了,问朱柏:“怎么了?怎么了?”
朱柏哼哼:“父皇要恕儿臣无罪,儿臣才敢说。”
朱元璋急得眼睛都红了:“快说。咱赦你无罪。”
朱柏又望向李善长哼哼:“李大人也要答应不怪罪于我。”
李善长伏在地上:“臣不敢。”
朱柏哼哼:“这肉干,是我从李大人家拿来的。”
“什么?”朱元璋瞪大了眼睛,又转头瞪着李善长,“你刚才说有毒。”
李善长开始打摆子了,哆哆嗦嗦回答:“臣万死,臣家中的肉干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少了。贱内不知道是湘王要吃,以为是老鼠,昨夜在肉干里下了砒霜,也不知道湘王拿的是哪一坛……”
“啊。”朱元璋大叫了一声,抱住朱柏,“我的儿,快吐出来。”
他们三个一起吃的,他和朱标都没事,只有朱柏哼哼,肯定是朱柏吃了有毒的了。
朱柏却忽然不哼哼了,坐直说:“父皇莫怕,昨晚上儿臣昨晚上没去。前晚上拿太多了,没吃完。”
他每夜去拿肉干,结果李善长家竟然没发现。
所以前夜一下拿走了半坛子,估摸着李善长家该急了,所以昨晚没去……
朱元璋松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背后早被冷汗湿透。
他缓过神来,脱鞋子就要抽朱柏:“你个兔崽子。”
朱柏跳起来,躲到朱标身后:“父皇答应不怪罪儿臣的。”
朱标忙拦住朱元璋:“父皇息怒,且听十二弟讲完。”
朱元璋气得手直哆嗦:“你个小混蛋,不学好,学人家偷东西。”
朱柏站直了身子说:“儿臣留了银子的。怎么叫偷,只能叫买。李大人家有那么多,卖点给儿臣也没关系吧。好东西就是要分享。”
朱元璋望向李善长。
李善长嘴角抽了抽说:“是,湘王殿下留了银子的。”
他还能说没有留吗?
他说没留,朱元璋还会还给他吗?
他太了解老朱的尿性了,老朱肯定会赖账!
果然,老朱放下了鞋,若无其事:“给了钱就好。”
李善长满心悲愤:本来打算吃到夏天的鹿肉被朱柏糟蹋了个七七八八。
我还吓得半条命都没了,一路打马狂奔过闹市,斯文扫地。
你一句轻飘飘的“给了钱就好”就算了?
朱元璋明知道朱柏是看不惯李善长,故意整他的,也懒得纠正。
他对二虎说:“还不快去叫人端了热水过来给李大人洗把脸,挽个发。”
然后他对李善长招了招手:“来坐下一起吃吧。”
见朱元璋这样,李善长的气顿时全消了,忙到朱元璋身边坐下。
朱元璋盯着暖炉笑了笑,用凤阳话说:“百室,你记得吗?咱们打山西那一年,雪下得比这个还大。”
李善长一愣,忙应了:“诶。”
朱元璋有多久没有叫他的字了。
老朱得了天下之后,对他虽然格外客气和亲昵,却总让他觉得他们中间隔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这一声“百室”仿佛一瞬间就让那座山消失了。
朱元璋又说:“那时军中断粮了几日,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车红薯,然后咱们围着火烤红薯吃。那是咱吃过最好吃的烤红薯。”
李善长湿了眼眶笑了笑:“可不是嘛。烤了可香甜。”
朱元璋拍了拍他:“百室,没有你,咱走不到今天。不管你干了什么,只要不是谋反大罪,咱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善长心里一惊,低头:“臣死也不敢。”
朱元璋笑了笑:该给的甜枣给了,该打的巴掌也打了。
来看看自己家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了。
朱元璋眯眼看着朱柏:“说吧,你怎么干成的?”
李善长家光仆人家丁一百多,别说朱柏一个三寸丁翻不出宫墙,就算出了宫也进不了李家。更别说还能拿了肉干又悄无声息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