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吓得脸色发白,伏在地上:“小僧不敢。”
朱元璋微微点头:“咱谅你也不敢。咱今日就在这里把话撂下了,哪家寺庙敢收留湘王,咱就血洗哪家。再把方丈剥皮示众。看谁敢陪着他胡闹。”
朱标忙对朱柏使眼色。
朱柏只能说:“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只想着安心学习,没承想其他事。现在才醒悟,出了家就不能陪父皇和母后了。”
朱元璋暗暗咬碎银牙:小兔崽子,你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朱标也忙说:“十二弟虽然淘气,有句话却很有道理。”
朱元璋挑眉望向他:“嗯?!”
朱标说:“天下寺庙众多,颇有德才兼备之人。如今正是朝廷需要人才的时候,不妨一用。”
其实朱标是觉得朱元璋杀戮太盛,所以顺水推舟,想用佛家慈悲心感化他,只是不好直说。
朱元璋斜眼看着朱柏:“这个道理,听上去很冠冕堂皇,可是咱始终觉得你没说实话。”
朱柏小声说:“这话只能悄悄说给父皇听。”
他虽然想出家,却没想过要连累僧人们的性命,只能想办法让老朱打消杀人的念头了。
朱元璋冲他招手:“那你过来说。”
朱柏凑上去,低声说:“儿臣是想着帮父皇、母后和兄长们诵经祈福,顺便超度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亡灵……”
这小小的声音,却像是雷鸣一般响在朱元璋耳边。
他猛然抬头望着面前那慈祥庄严的大佛。
此时外面的雨刚好停了。
乌云散尽,晨光洒在佛像上。
原本灰暗的石佛仿佛镀了一层金一般,光华万丈,悲悯地回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微微张嘴:这是老天在提醒咱吗?
咱这些年征战,杀孽深重。
就算是不理那些被咱杀了的人,也要超度一下为咱作战而死的将士们啊!
他们有多少都是暴尸荒野,无人收敛。
如今孤魂野鬼还在外面游荡。
咱的好儿子啊,你原来是为了咱。
他眼眶一热,搂紧朱柏,深吸一口气,转头问蓝玉:“你怎么看?”
蓝玉与他一同出生入死,更是能理解常玉春死之时,他的悲痛。
蓝玉也不知道朱柏说了什么让朱元璋瞬间怒气全消,只能顺水推舟说:“湘王要是真想学,就把师父请到宫里去教他。”
朱元璋想了想:不错,和尚好,不用成家,不用吃肉,只要给口斋饭,就能念经超度,协助处理朝政,教导皇子。
真是花销少,用处多。
这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到比和尚更便宜更好用的人了。
再说朱樉偏爱小妾,朱棡贪玩,如今在他身边还好,他们还不敢太过分。
以后去了封地,是需要一个温和的人时时在身边劝解才好。
而且他是出过家的,知道宗教对于人心的控制能力。还有寺庙的僧兵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其实早就在琢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正好,趁着这一次一起办了。
朱元璋点头:“如此,即日起,便下令天下精通儒家经书的僧人去礼部应试。通过考核的人,授僧官,供职礼部。”
众人一听,忙磕头:“皇上圣明。”
这事解决了,没有人受罚,还有人升官。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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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来得匆忙,只带了几个侍卫,这会也不敢逗留太久。
经过商议,李文忠和蓝玉一起护送朱元璋回宫。
其余人继续陪同皇子们前往凤阳。
走之前,朱元璋阴森森地对朱柏说:“咱劝你还是老实些,不然要连累这么多夫子师父。”
虽然朱柏说的两个理由都听上去很正当。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这小子心里还藏着别的事呢?
朱柏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可老实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上马绝尘而去。
朱樉直冲朱柏作揖:“好弟弟,别作了。你就不能消停几日吗?”
朱柏眯眼:“说这些……你们吃烤麻雀的时候,可开心,还说要是有酒就好了。”
朱樉被戳破,红了脸,嚷嚷:“反正你就老实点。别带着我们一起作。”
道衍送走了众人,转身大笑而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虽然过程坎坷,不过,我终于可以出山了!!
而且通过这三日的仔细观察,诸位皇子中,确实以燕王朱棣最有帝王之气。
等老朱招僧官,我就去应试,争取当上辅佐朱棣的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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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启程,几位师傅都不敢大意了。
左右前后各一个夹着朱柏,如此一来,除非上天入地,不然他肯定跑不掉。
滁州知府预先收到风声一早出来迎接他们入了州府。
朱标他们总算是正儿八经地吃了顿好饭,睡了一觉。
滁州知府问朱标:“太子。可否要下官多派些人护送殿下和大人们前往中都。”
朱标摆手:“多谢大人。父皇特地命我等轻装前行,若是随从太多,各州府都知晓,又要出来迎接,劳民伤财。”
滁州知府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殿下以民为天,是百姓福分,不过殿下务必注意安全。”
大家都有些不以为然:这个滁州知府有些太小心了。
如今天下流寇尽除,这一路都是天子治下,只要朱柏不作死,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出了京师地界,景色渐渐荒芜。
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
村庄里的房屋十室九空。
原本嘻嘻哈哈的皇子们,这会儿脸色也都肃穆起来。
时不时可见远处近处田野上新添的白骨森森。
八皇子朱梓问傅友德:“师父,那是什么。”
傅友德含糊地回答:“可能是渴死的牲畜。”
关键离应天这么近的地方都这样,那更远的地方岂不是更加凄惨。
路过定远,偌大的县城也萧条得很,满街满是面黄肌瘦的流民。
朱标皱眉:“各地报了灾以后,朝廷就立刻下拨了赈灾粮。怎么还会这样。”
朱柏也说:“应天府里没看到有灾民啊。”
蓝玉轻叹:“应天有兵马指挥司。”
朱柏问:“什么叫‘兵马只会死’。”
蓝玉含糊地回答:“就是个衙门,专门负责在京城维持市容,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