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村里家家户户都很高兴,不少人早早去了集市,买了肉菜以及月饼回来庆祝过节。
程清霜今日心情格外好,一顿早饭吃完,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还拿出做好的新衣服让所有人全部换上。
“阿霜,要不然还是你带着孩子们去吧,我留在家里看门。”
尤铭昭从昨天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直显得局促不安,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素未谋面的亲家。
儿子与人家的女儿和离了,想到往日的种种,皆因他的一念之差令祖宗蒙羞,他就无颜面对程清霜的家人,心中有愧呀。
“阿姐,小米也不去了,留在家里陪着阿爷。”
桑小米内心矛盾,既渴望跟在尤子悦身边, 又害怕面对不熟悉的陌生人,她深知自己身份的尴尬。
“阿爷,咱们是一家人,您怎么能不去呢,过往的那些事情随风而散,从您住进老宅的那刻起,咱们一家人之间每天过的都是新生活,与过去毫无关联。
还有小米,你忘记阿姐跟你说的话了吗?”
尤子悦深知两人心中的顾虑,可若两人始终无法迈出院门,走出村子去接触外人,那便证明心中的心结始终未彻底疏解。
“爹,子悦说的对,咱们都是一家人,过节就该热热闹闹。”
程清霜明白苗英莲的用意,是想借机当面感谢尤铭昭当年出手相救之恩,至于她与桑老太之间的是非对错,不该牵连到无辜人的身上。
“阿爷,姥姥和舅母做的菜可好吃,您若不跟着一块去会后悔的。”
韩景霖也加入了劝人队伍,尤子乐抱上了他的大腿,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撒娇道:“阿爷,子乐想让您陪着。”
“好,咱们一块儿去。”
尤铭昭终是不想让孩子们扫兴,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坐上了牛车。
空柳巷的小院,苗英莲带着孙吟月母女俩一早便去了集市上,买了新鲜的猪肉和草鱼,以及刚出炉的点心糖果之类的,回到家后就忙着张罗着今日的午饭。
程清华带着程君兰坐在前院的树下谈心,静待尤子悦一家的到来。
辰时末,韩景霖赶着牛车到达了小院门口,一眼就瞄到了正在浇花的程君兰。
“小兰,”
从杂物房闻讯而来的程清华听到这个称呼后,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尤子悦扶着尤铭昭下车,桑小米和程清霜提起车上的礼品,往院内走去,程君兰放下花浇,迎上前伸手接过。
“老爷子,请,里屋坐着喝茶。”
程清华先前在老宅与尤铭昭有过一面之缘,再了解过那些是是非非后,心里是有些埋怨他教子无方,故而对待他的态度带着几分疏离。
“程家舅舅,客气了。”尤铭昭不自在的笑了笑,他能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冷淡。
“舅舅,我托人买的祛疤药膏,看来您用的效果很好呀。”尤子悦急忙岔开话题。
程清霜许久未曾见过程清华,听到闺女这样一说,立刻停下的脚步看向哥哥。
“哥,真的淡了好多,这不仔细看,真瞧不出来了呢。”
脸上的疤痕淡化了,程清华自是高兴的,同时对尤子悦口中食满堂那位神秘的少东家颇为好奇。
想当初,张成洲四下收集的祛疤药膏,用起来效果甚微,作为奉兴洲两大商行之首,林氏的实力不容小觑。
“药膏还剩半盒,估摸着抹完了彻底就瞧不出来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咱们家子悦。”程清华笑呵呵的打趣道。
程君兰忍不住朝着尤子悦多看了两眼,总感觉这位小表妹神神秘秘的,莫非真的会医术?
郑湘君那姑娘看着单纯无害,却也不是个轻易受人糊弄的。
“小兰,咱们去你房间比试一番。”
韩景霖拽着人就往外走,尤子乐本着一颗好学之心,希望得到这位大表哥的指导,小小的人拉着他另一只手,不说话轻轻挠着手心。
程君兰拿着一小一大,一点办法都没有。
“尤爷爷,姑姑,表妹你们先坐下歇息,我带小景和表弟先去我房间。”
程清华有心想要找韩景霖不痛快,但碍于尤铭昭在场,他还是要维持下长辈的样子。
尤子悦觉得正厅气氛有些微妙,绞尽脑汁想着能缓和的话题。
“老爷子,您喝茶。”
孙吟月笑盈盈端着一杯热茶放到尤铭昭跟前,苗英莲特意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正厅见客。
“老亲家,不好意思,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见到苗英莲进来后,尤铭昭急忙站起身,客套的回应道:“亲家,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唐突登门多有打扰。”
“话可不能这么说,是我特意邀你过来入府一聚,何来打扰一说。”
尤子悦总觉得他们这些晚辈在场,两位长辈有些话不好说,观看姥姥的态度是绝对不会为难阿爷的。
“舅舅,您帮忙看一下牛车的车轱辘好像有点问题。”
程清华哪能不明白尤子悦的小把戏,回想着苗英莲昨晚同他的嘱咐,只好顺势离开正厅。
孙吟月也猜到了小姑娘的用意,亲热的拉住她的手,故作为难,“子悦,快教教我上次那个小酥鱼怎么炸的,我后来试了几次总是炸的有些太硬了,你舅舅他们都说入口扎嘴。”
“舅母,今天又有小酥鱼吃啦,小景肯定会很高兴的。”
尤子悦拉上完全处于呆愣状态的桑小米一同去了厨房。
这小丫头到了厨房有了活干,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眼见厨房没什么要帮忙的事情,尤子悦去了前院找程清华。
正坐在树下独自生闷气的程清华,故意拉着一张脸没吭声。
“舅舅,其实阿爷这一辈子过得也挺不容易的,他一天的时间大半都要耗在镇上的书铺,家里难免顾及不上。
造成我和我娘受苦最大的罪魁祸首,是我那偏心恶毒的奶奶,以及愚蠢的亲爹,您能不能稍微对他亲近点。”
程清华没好气的白了尤子悦一眼,语气淡淡:“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疏漏心软惯出来的毛病。
好在他还没到老糊涂是非不分的地步,知道下半生该依靠谁,谁对他是真心好,如若不然你以为我能同意他上门。
行了,你别在我面前摆着一副苦脸,舅舅答应你,会慢慢改变对他的态度,这下总行了吧。”
“嘿嘿, 子悦就知道舅舅最好啦,您不知道我阿爷他一直都想在尽力弥补,您新房子还没建成,他私下偷偷拜托了我二爷爷帮忙打制家具呢,若非我无意间偷听到,怕是现在还被瞒着呢。”
程清华没想到尤铭昭会抢先一步,他本来也是打算找尤铭杰定制的,算是回报他们家当初对尤子悦母女的援手之恩。
“鬼灵精,你家老爷子的这份心意,我接受了。”
尤子悦咧嘴笑了笑,她就知道这位舅舅是个嘴硬心软的,这一招果然好使。
正厅之中,苗英莲不知与尤铭昭说了什么,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察觉到尤铭昭与先前进门时的神态大不相同,言谈举止之间皆透露着轻松自在。
尤子悦清楚尤铭昭这回算是彻底释怀,她的姥姥不仅胸襟宽广,更是一位饱含大智慧的妇人。
舅舅和娘亲也很好,想来这一切离不开那位未曾谋面教书姥爷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