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悦眼含审视盯着面前这个十岁的小丫头,看不懂她究竟想做什么?
桑小米没有任何犹豫,一脸认真的回答道:“想知道,小米猜想这上面的内容应该很重要,不然我阿爷也不会将它随身藏着,若非我有一日起得早,碰巧看到了,怕是永远也不知道,他背着所有人藏了这样两张纸。”
说完之后,桑小米又小心翼翼看向尤子悦,十分不安,怕方才所说之言,让尤子悦不喜。
尤子悦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表情,不忍戳穿她的假面,心里暗道:可怜的小丫头还挺敏感。
“好,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如实说给你听。”
尤子悦搬起凳子往桑小米身边靠了靠,桑小米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才听到第一句,小嘴惊讶的张成了圆形。
直到听完了所有的内容,这张小嘴就没合上过,纸上的内容远远超出了桑小米的想象,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子悦表姐,这…”
“小米,快出来洗头,大舅母多烧了一些热水,你顺便一块洗个澡。”
程清霜没有进屋,站在门外,眉眼含笑冲着桑小米招手。
“娘,您都在厨房里忙活半天,热的满头大汗的,好好坐下来歇会儿,我帮小米洗头。”
不等程清霜同意,尤子悦不由分说牵起了桑小米的手,两姐妹俩去了隔壁的小房间。
酉时初,桑小米浑身清爽,面带笑意同尤子悦母女俩告别。
望着桑小米渐渐远去的背影,尤子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意思,小丫头,期待你接下来带来的惊喜。”
等桑小米徒步走回清河村,天色有一点点暗,差不多快到酉时末,至于她为什么会走得这么慢,一是因为脚疼,二是她不想早早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里,一路之上,走走歇歇,心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喜悦。
“死丫头,看看都什么时辰了,磨叽到这么晚才回来?”
赵花妞双手叉着腰在门口张望了许久,从桑富贵死后,现如今她在这个家地位明显提升,说话再也不用刻意压着嗓门了。
“阿奶,您莫要生气,前往绕山村的途中,有些地方的水还没有消退下去,小米脚滑,不小心掉进了小水沟,这才耽搁了时辰。”
桑小米早已恢复往日的怯懦模样,只因为赵花妞随口一句话,便吓得瑟瑟发抖。
赵花妞这时也注意到,桑小米脸变干净了,头发也没那么乱糟糟,原来是掉进小水沟,顺便洗了个冷水澡,头脑简单的她,几乎没有怀疑便信了。
“真是没用,这么大的人了,走个路还能掉沟里,快说正事,你姥她是怎么说的,明天来不来呀?”
桑小米神情明显变得惊恐,怯懦道:“阿奶,姥姥她不信小米说的话,说小米是故意诅咒阿爷。
又说阿奶您不安好心,我气不过,她这样污蔑您,顶了一句嘴儿,姥姥拿起扫把追着我满院子的打。”
“什么?桑凤芝竟敢暗地里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她的嘴。”
赵花妞气得一拍大腿,嘴里骂骂咧咧,好半天才消停,随即一脸凶相盯着桑小米。
“小米,你把那老太婆的原话,一字不变说给阿奶听。”
桑小米两只小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眉头越皱越紧,似是认真回想着。
“阿奶,那我可说了,她说您和阿爷都是黑心肝的老扒皮,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臭蝗虫,一家老少都是不要脸的野匪。
还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派个小丫头片子来,蒙骗谁呢,就您这又蠢又坏的脑子,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她才不会受你蒙骗轻易上当呢,除非她亲女儿去,她才信。”
桑小米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只能让赵花妞一个人听得到。
赵花妞越听血气越上头,“好你个桑凤芝,真以为老头子死了,没人能拿捏住你了。”
这会儿心里有些埋怨,躺在屋里睡觉的尤婇华,想当初在山上说的好听,什么洪水过去了,她回娘家要钱,结果以地里马上要忙活为由推脱,却也没见她拔过一根草,洗过一次碗。
“还有吗?”
桑小米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所听到的全部如数说出。
“她还说,您赵花妞就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真有能耐亲自过去找她呀,她定要拿着扫把将您暴打一顿,好报她这些年来所受的怨气。”
赵花妞一听这话,确实符合桑老太的口气,不疑有他,殊不知,这全是桑小米凭空捏造出来的,她压根连桑老太的面都没见到。
“桑凤芝,你好的很,等着老娘忙完眼前这段,必定亲自去找你讨要说法。”
桑小米彷徨害怕的小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得逞的讥笑。
“别在这杵着了,没眼力的蠢东西,还不快去厨房帮忙做饭。”
桑富贵死后,家里基本乱了套,从他身上搜刮下来不到一两的碎银子,难以维持家计, 幸亏桑大柱关键时刻,凭借这点碎银子,在赌场翻了本儿。
这样一来,维持了最基本的吃喝,一时没有人想着将桑小米发卖出去,同时没了桑富贵的庇佑,各种繁重的家务又落在了她小小的肩膀上。
好在,桑大力会时不时帮忙分担一二。
然而,除了尤婇华以外,赵花妞等人,谁也不知,镇上的赌坊压根就没有开门,桑大柱撒谎隐瞒了银子的来历。
两日后,那些屋子被摧毁的村民们,已经搭好了简易的草棚子,经过太阳的暴晒,麦田的积水完全消退,所有人投入了农忙之中。
这是一场令人心酸,没有收成的忙碌,麦子在水中泡了太久,麦穗不仅发了绿芽,麦粒多数都生霉发烂了,这种麦子是不能再用来裹腹。
只能用镰刀割下来,按照往常的法子,牛车拉着石磙脱壳,随后用河水淘干净,彻底晒干之后,充当鸡鸭的口粮。
这个年代的收成低,一亩地顶好了,也不过平均达到三四百斤,村里现在加上尤子悦家的牛,一共有三头水牛,在脱壳方面,比往年会快上一些。
祠堂跟前有一大片空地,是韩氏族人专门的晒谷场,其余村民则是在自家分批进行脱壳晾晒。
每家每户的人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韩景霖被指派着,先用牛车帮着村民拉割好的麦子,而原本他们一家子是打算帮尤铭杰和尤婉家干活的。
可这两家人自知麦子没有收成,说啥也不让他们帮忙,来来回回撵了好几回,反而耽搁了时间,尤子悦只好也不再执着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