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老爷在上,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一个个的都来逼迫老婆子,我好好的大儿子一朝进山,至今杳无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留在家中大儿媳妇带着孙女简直要反了天,一个两个都要欺负老婆子啊!非要将老婆子身上的血吸干净了,这把老骨头拆零散了,才算罢休啊!”
夏春花听着,默默的冲着自家婆婆竖了个大拇指,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得好好跟着学。
桑老太太哭天喊地的抹着眼泪,顺势伸出自己那个被尤子悦咬的手,“看看老婆子的这只手,被那丫头生生咬掉了一块肉。”
手上的齿痕印子伴随着血迹,有些狰狞,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这桑老太太在绕山村是出了名的难缠,向来是无理也能赖三分的那种,奈何她家老头子识字,村里有事会请他帮忙,免不了要同她打交道,其实村里许多人打心眼里瞧不上她。
至于眼下的事儿,谁也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至于这话,许多人也都是心里想想,表面上的客气还是要维持的,毕竟尤老头子可是童生呢。
夏春花也跟着装模作样的掉眼泪:“我可怜的婆婆,自从大哥不着家后,老太太生怕大嫂趁机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为了老尤家的血脉,家里人格外偏向着大房,不曾想大嫂愈发过分,提出了想要管家,这不老太太稍有不从,她们母女二人就要动辄打骂,这完全就是不把孝道放在眼中,明目张胆的骑在老太太头上拉屎拉尿。”
程清霜瞪大了眼睛,二弟妹这番话委实有些过分,这不是存心诅咒她家相公,随意抹黑她的名声。
她什么时候要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何时对着婆婆动手打骂?更别提骑在老太太头上拉屎拉尿,后院的茅坑又没满,蹲着方便不比骑着婆婆舒服嘛。
程清霜常年受两人的欺压,养成了懦弱的性子,心中虽然气愤,但面对这种情况,她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我家老太太心善,自个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省下来的粮食都贴补给了大房,眼瞧着人都瘦了一大圈,也没落下大嫂的好,还要遭受她们娘俩的欺压。”
夏春花越说越夸张,桑老太太自个听着都有些心虚,脸上纵横的肥肉,不自觉的颤了颤,悄悄扯了扯她的裤脚。
两人视线交汇,夏春花明白了婆婆眼中的含义,这是让她悠着点儿,别把牛皮吹大了。
听着夏春花越说越离谱,柳湘云实在听不下去了,赤裸裸的翻了个白眼,暗忖道:这对婆媳可真够不要脸的。
在场的众人只要眼不瞎,都看得出哪个是没吃饱饭的。
柳湘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讥讽:“尤老二家的,你这话怕不是说反了吧?你家老太太这膘肥体壮的,瞧着精神抖擞的很,方才大伙进院子时,院内的情况,可都看的一清二楚。”
被她这么一打岔,夏春花酝酿了一肚子的话,临到嘴边卡住儿了。
尤子悦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这个黑心肝的奶奶向来会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哪怕是换了个时空,依旧如此。
桑老太太见夏春花嘴巴张的老大,半天也没见蹦出个屁来,她拍着大腿,急吼吼的开腔。
“诸位乡亲邻里,我那可怜的大孙女现在还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家里仅剩的铜板都用来给她请郎中,反倒是悦悦这丫头,活蹦乱跳的,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害的她亲堂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若不是这野丫头非要去河边玩耍,家里也不会横遭此祸。”
这话众人都听明白了,就差明说尤子悦是灾星了。
尤子悦忽然委屈的哭出了声。
韩明被桑老太太嚷嚷的有些头大,尤其是尤家的男丁也不在家,只得轻声询问:“悦丫头,你哭啥,有话好好说,这么多人看着呢,自然不会让你白受了委屈。”
尤子悦明白了韩明这话的含义,这是要替自己做主了。
“里正叔,阿奶冤枉我,明明是晴姐她非要去河边抓鱼,拖着我充当劳力,阿奶她偏心,出了事儿请了大夫,只给晴姐一个人看。
阿奶心疼花出去的铜板,便将气都发在了昏迷不醒的我身上,徒手拖着头发将我从草堆子上拽了起来,我迷迷糊糊间被生生疼醒的。
不曾想因此惹怒了阿奶,她和二婶发了狠,试图要将我活活打死,我娘为了护我,被阿奶打了好多巴掌,拉扯之间二婶误咬了阿奶。”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果然不假,尤子悦哭的撕心裂肺。
韩明定眼一看,果然尤子悦发根处隐隐冒着血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又扫了一眼程清霜红肿的脸颊,对她的话信了八九分。
“她胡说。”
桑老太太气得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似是没料到,尤子悦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睁眼说瞎话。
夏春花暗自气恼不已,这好端端的,死丫头怎么还把她也拉下水了,当即出声反驳。
“悦丫头,二婶是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会了撒谎。”
“没有,悦悦没撒谎,她身上还穿着湿衣服,是弟妹咬伤了婆婆。”
程清霜虽然不明白闺女为何这样说,但她身为母亲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闺女还未说亲,不能落下个咬伤阿奶的罪名。
夏春花的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苗,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大嫂,今日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这一个两个,都学的还挺快。
程清霜头一次说假话,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有些心虚,别过脸抬起手摸向尤子悦发烫的额头,望着桑老太太,低声乞求:“娘,求您拿些铜板出来,替悦悦请个郎中,等她爹回来,立马出去做工双倍还您。”
众人见她这份谨小慎微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夏春花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心中大概都有了计较。
桑老太太一听到“铜板”这两字,心中一紧,完全忘记了手上的伤,眼睛左右迅速转动。
“老大媳妇儿,不是老婆子不给,实在是家中拿不出银钱来,往常老大虽朝家中交了铜板,但是也架不住你们大房四口人张嘴要吃饭,今天你就是逼死老婆子,家中也拿不出一个铜板来。”
桑老太太不愿将手中的铜板往外拿,打定了主意哭穷耍赖,夏春花自然要帮着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