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关斜阳,夕日映红霞,宛若与城郭上勇士们流淌的鲜血衔接于一处,不分彼此。
说不出惨,也谈不上悲凉,往往一场战役,注定要有无数英灵埋骨他乡。
李奢,伊西军团的统领,此刻已然与普通士卒一般,甲胄上染满了鲜血,左臂上垂挂着的半扇锁子甲,残破不堪,肩膀上更是被血水侵染的碎衣包裹着,明显是受了很重的伤势。
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击退敌人的冲锋,疲惫的李奢无力的垂坐在地,冲着身边的士卒喊道:“范奎呢?”
“副统领与敌厮杀,身负重伤,已被送去医治,怕是,怕是腿伤不保!”一名知情的将士回了他一句。
如今灿军进攻的声势已然弱了几分,眼下刚刚又击退了一波灿军进攻的势头,伊国的将士们趁机点燃了城头上的火把,将整片城头映照着明晃晃的。
“去,传令各军立刻清点人数”李奢连忙吩咐下去,他觉着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城关上的将士们定然损失惨重。
“诺”尚有体力的亲卫立刻起身,前去传令。
李奢靠着墙角边,坐了下来,喘了一口,随手撕裂衣摆的一角,然后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
就在这时,一道呜呼声传来,一名老卒拖着残躯,跌倒在地,他满身的伤痕,血水几乎要流干了一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说道:
“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左翼,左翼已经完了!”说完,那老卒就咽了气。
李奢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噩耗远不仅止于此,前去清点伤亡的将士们纷纷归来,虽然仓促之下的数量不太统一,但粗略估计,眼下平石关上仅存下来的伊西将士仅剩不到八千人。
可灿军的规模仍在数万之众。
闻听此言, 李奢心中早已不对杨宵的算无遗策抱有希望,更是对曹大山和范冲抱有任何希望,如今平石关左翼防线被撕裂,那么仅剩下来的伊西军团将士们注定支撑不了多久。
平石关已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传我将令,伊西军团死战不退,关在人在,关毁人亡!”李奢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他要率领伊西军团的将士们战至最后一刻,直至殉关为止!
“是!”
“嘟嘟”灿军再度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这一次的进攻却是比之前的声势更加浩大,笃定了要一举攻下平石关一般。
“扶我起来”李奢忍着伤痛,在亲卫的搀扶下,看向城外,此刻的平石关外,早已尸横遍野,那灿军士卒的尸体如同铺设的砖块一般,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城外的地面。
“平石关,绝不能丢,伊西军团绝不能再度成为灿国人抠门的地方,伊西人,不是孬种!”李奢忍痛说着,他高喊道:“弟兄们,平石关后便是家园故土,莫忘了中都,莫忘了灿人在我伊国土地上犯下的累累罪行,为了身后的父母亲人,和这帮子灿狗拼了!”
“拼了!”众将士齐声呐喊,紧紧的握着长刀,目视着城外来袭的灿军方阵,此刻月朗星稀,映照着残关之上的伊西将士们,别样的凄凉。
有道是,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城上,伊西将士低声清唱而起,那古老的伊国战歌随即在城头上响彻:
““兄弟手足,建我家乡”
“伊河之西,沃土粮仓”
“修我长戈,筑我城邦”
“铸我铜甲,卫我爹娘”
“壮我雄魂,征伐蛮荒”
“生当伊人,死为伊魂”
“生生世世,驻守南疆”
所谓哀兵必胜,随着灿军冲杀至城下,幸存下来的伊西军团的将士们紧紧的簇拥在平石关上,他们已不再抱有活下去希望,他们唯一的信念便是多杀一个灿人,多守一刻城关。
或许,有时候死亡远比活着更加的可贵!
随着灿军再度攻上城头,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本就抱着孤注一掷的伊西将士们和灿军将士们拼死血战,几乎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这一仗从天黑一直打到天色泛白,朝阳初升,苦战一夜的伊西将士们不仅没有丢失城关,反而奇迹般的死守了下来,而灿军扑来的攻势却更加的猛烈,几乎陷入了疯狂的姿态,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攻城之战中。
战斗持续到巳时三刻,城防上多处防线已经被灿军撕碎,而平石关也陷入到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境地,似乎随时被灿军攻破的境地。
而就在这时,以为城关即将不保的伊西将士们却惊奇的发现,本应攻势凶猛的灿军却突然变得后继乏力,再看去,才发现许多半路攻伐而来的灿军将士们似乎陷入到莫名的混乱之中,而纷乱的喊杀声中,又夹杂了不少喧哗和叫骂,最后变后队变前队,冲着自家的主阵冲去。
而他们混乱不堪的样子似乎是叫骂,又或者是炸营后的狂乱,总之城关上的灿军渐渐退散。
李奢扶着城墙,向外张望,他非常不解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当他目光远眺灿军主阵之时,瞳孔急剧收缩,他惊奇的发现,本应高悬的灿军大将军旗不知何时已然倒下,而其主阵也乱做一团,似有混战发生,而那本应发号施令的战鼓之声也戛然而止,整个战场似乎陷入莫名的慌乱。
征战在外的众多将士们,靠的就是传令兵手中挥舞的旗帜,与战鼓声、号角声、以及乐器钲等器物相互协调数万大军的行动。
如今统帅坐镇的主阵陷入混乱,不知发生了何事,而攻伐而来的灿军将士们突然没了继续进攻的号令,一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何故,不知道是该继续攻伐平石关,还是退回主阵,而主阵的状况也引得许多小将率领部下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