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明月高悬,星辰璀璨,如此美景下的南都却是满目疮痍。
此刻的南都城陷入了沉寂,经过一天的交战,守城的将士们都疲惫的依偎在火堆前休息着。
云州处于帝国的最南方,常年寒冷,而冬季的严寒要比春夏之季更为冷酷,本就穿着单薄粗布袄的士卒们,裹着皮甲依偎在火堆前,享受着微弱的温暖。
白日尽管寒冷,可那高悬的太阳多少能散发出微弱的暖光,让人忘却寒意,而一旦夜幕降临,这该死的寒冷足以让人身体冻僵。
南都城守军艰苦,城外的伊西将士也不好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是双方始料未及的。
白天出征的三千将士,重伤的有六百多人,战死八百多人,剩下的人大多都带着轻伤,更要命的是前军主将范冲生死不知,一时间让伊西军队的士气跌至低谷。
此时,伊西军队的主帐内,苏青正愤怒的咒骂着,抬手将一盏茶杯扔在地上,顷刻间茶杯四分五裂。
而跪在地上的四个身穿甲胄的将领大气都不敢喘。
苏青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小小的南都城竟然让我损兵折将,就连我麾下爱将范冲都折在此地,真是气煞我也,就连这可恶的老天也要跟我翻脸,当真让人生厌!”
“君上息怒,君上慎言,此次奇袭南都,本就是借着南都内乱,才仓促出此奇兵,只是未曾料到这伊南之君有如此手段,竟能快速平息内乱,如今我军仓促而来,粮草仅够数日用度,而城中又没了内应,单靠强攻,必定会让我军受到重创,这于君上而言是得不偿失啊!”说话之人乃是苏青手下的中军主将田光。
田光的话并未让苏青平息怒火,反而让他觉着像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一般,一时间苏青的脸色接连变幻,最终怒斥田光道:
“此番场景,我焉能不怒?这南都城我必将其踏平,尔等休要再劝!”
看着苏青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的态度,田光再度劝谏道:
“君上明鉴,今冬寒冷异常,我军奇袭南都,本就是师出无名,而今粮草冬衣都未准备充分,若贸然与其消耗下去,我军必不能久战,反而还有身陷险地的可能。”
苏青闻言大为火光,抄起桌角的砚台就砸向田光:“尔要再危言耸听,动摇我军军心,我必不能留你!”
田光的脑门硬生生挨了一下,流淌出鲜血,他捂着脑袋,忍着疼痛,只好摇头不语,发出一声哀叹。
就在此时,田光身后的一名将领,眼珠子一转,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瞧准时机就冲着苏青说道:
“君上,如今前军攻城受挫,主将负伤,且生死难料,可攻城之事不可就此耽搁,若我军久不能攻克南都必会被粮草、天气等因素所连累。
故而,臣下斗胆建议,选派一员老将,让其抽调中军精锐,并统领前军可战将士再度攻城,一雪前耻,为范将军报仇。”
苏青闻言顿时连连点头,笑道:
“说的不错,我伊西将士怎能打了一次败仗就夹起尾巴逃走,那不是大丈夫所为”苏青说道这里不由看了一眼田光,方才对着此人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说话的将领乃是后军主将萧平,他和田光一直不太对付,此刻见有机会抨击田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见自己说的话被君上苏青听进了耳朵里,忙说道:“如今我军前军损伤惨重,主将负伤,但中军,后军都还保有精锐士卒,我观今日攻城之时,南都城已然岌岌可危,若不是苏华卑鄙无耻,用毒刃刺伤了范冲将军,恐怕我军此刻早已拿下了南都城,由此推断,这南都城守备有限,再加上今日一日苦战,必损失不小,若是再遣派一员老将,必能拿下南都城。”
“不错”苏青点头附和道:“一年未见,想不到我这幼弟竟然如此狠辣,竟然学会了用毒的本事,当真可恶,好,你继续说下去”
“所以,末将以为……以为”萧平看了旁边的田光,继续说道:“明日让田将军率领中军精锐,再加上前军副将,先锋官,偏将等多名将领,以为范冲将军报仇的名义,整合军力,然后奋勇攻城,想必一鼓作气就能拿下南都城”
田光听完萧平的话,怒斥道:“萧平,你简直是胡言乱语,这南都城又岂是如此轻松简单就可以拿下的?”萧平说了半天,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原来他要针对的是自己!
萧平嘿嘿一笑:“怎么?难道田将军是不愿为范冲将军报仇咯?...又或者说根本不愿为君上效力,拿下这小小的南都城?”
“你……”田光怒指萧平,可又无能为力去辩解,无论他去或者不去都会严重影响苏青心中对于自己的看法。
萧平的这番话实为阳谋,且句句诛心,去或不去都会让苏青对他有所猜疑。
果然,苏青冷冰冰的看向田光,平淡的说道:“明日攻城,田将军为主将,现在就去挑选副将和精锐将士,明日天一亮就准备攻城,届时若拿下南都,本君会在城下迎接将军凯旋。”
“君上,不可意气用事呀,若强硬攻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啊!”田光还想劝慰苏青,可苏青根本不听,反而冲着田光说道:
“自古开疆拓土哪有不流血就轻易夺城的?田将军,休要再说,退下去整理部曲,准备明日决战吧!”说完这话就背过身子,不再多说什么。
田光见苏青主意已定,根本不为其言语所打动,知道他已无法劝解,只能恭敬的冲着苏青大礼参拜道:
“末将去了,请君上多多保重!”田光转身离去,临走时不忘狠狠的瞪了一眼萧平道:
“萧将军,老夫先走一步,你可要早点下来陪着老夫呀,啊哈哈哈”说完就大笑着扬长而去。
萧平一脸尴尬的看着田光渐渐走远,却也不敢当着苏青的面再说些什么。
苏青并非愚昧无知之辈,只是他布局许久的计划眼看就要泡汤,他岂会心甘情愿?这就好比赌徒的心理,明明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若是一无所获怎么想都觉着亏,于是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此时的苏青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的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再试一次,也许再试一次,就能成功了呢?”
.........
次日清晨,伊西的军队早早的开始埋锅造饭,青烟袅袅,香味升腾,没有什么比吃饱肚子更让人觉得满足的事情。
尤其是经过一夜寒冷洗礼的伊西的将士们,此时的他们苦不堪言,那些昨日英勇无畏攻城受伤的伊西将士们,大多数已经冻死在这南都城下,最终没能吃上一口热汤,相较于他们而言,活着似乎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伊西的将士们不好受,城墙上的南都将士也不好受,这该死的天气让交战的双方都吃尽了苦头。
昨日一战,苏华被范冲用斧头砍伤了肩膀,宫中的医者及时替苏华处理了伤口,好在并未伤到筋骨,但是肩膀上的皮肉烂了一大块,医者们洒了些药粉,打上了厚厚的绷带,吩咐苏华静心养伤,可大敌当前,苏华哪有心情躺在床上?
于是他又重新披盔戴甲,现身城墙上,胡不为见状又多次劝说苏华回宫养伤,但都被苏华拒绝了,用苏华的话说,要想好好的在这道上活下去,南都就是自己的立锥之地,南都破,则苏华必死!
昨日一战,可以说是险胜,城中守军死伤超过八百人,而苏华最为倚重的十八名白衣卫,仅侥幸活下来五人。
其中白衣卫统领范隐伤的最重,浑身上下刀伤二十一处,致命伤两处,至今还未苏醒,医者们拼死救治,才勉强保住了半条命。
而剩下的四人也负伤严重,其中两人怕是以后要落下终身残疾。
苏华是一个心眼极小之人,且极其记仇,凡是惹到他的人,他向来暇眦必报,如今这血海深仇摆在眼前,他自然要牢记于心。
整整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最后索性不睡了,他心中气恼,不能就这样算了,伊南本就是穷苦之地,速来贫瘠,却还要遭受自家兄长的欺辱,杀我伊南之人,伤我亲近卫士,手上沾满了伊南人的鲜血。
他坐在床边,静静的回忆着前世所熟知的一些方法,突然一种低廉的报复方法涌上心头,他本就是善毒之人,只是初临异世,许多化学毒药根本就无法制作,而如果想要在医疗条件非常低下的封建社会,在战场这么一个地方进行报复,那么他肯定会想起来一位牛人,而这位牛人当初横扫欧亚大陆的某种简单的办法或许可以值得借鉴。
心中有了主意,苏华叫上左风和右雨,带上一队左卫士卒,前往城中搜集一些东西。
一行百人,趁着夜色在城中各处寻觅,整整一夜的时间,不眠不休,忙碌了整晚,直到天色刚刚泛白之际,才匆忙的赶回城头。
此刻城外的伊西军营内,依旧在准备早饭,这种情况的出现,势必意味着不久之后,将会是一场恶战的暴发。
没过多长时间,伊西的军队就整理好了军阵,战鼓声再度轰隆隆的响起。
整齐有序的伊西军队迈着沉稳的脚步向着南都城发起了冲锋,就在这些奋力冲锋的伊西军队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三台体型巨大的弓弩架,这种笨重的弓弩架刚一出现,就被城头上的伊南将士们发现了,这三台体型巨大的弓弩架被移动到距离南都城外两百步的地方固定下来。
伊西的将士们,摆弄着三台巨大的弓弩架,不多时,三声巨响划过天空,三支飞射而出箭矢宛如手臂一般粗细,这箭矢的威力十足,速度极快,单单其中一根飞射而来的箭矢就瞬间穿透了两名守城将士的身体。
好在这三架弓弩的准信儿较差,每轮发射的箭矢都有撞在城墙上的情况,可一旦被这种弓弩射中的倒霉之人,估计到死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伴随着弓弩的发射,伊西的军队已然冲到了南都城下,他们架起了飞云梯,便再度冲向南都城,而南都城城墙上的将士们则用箭矢和雷石迎接着这些不速之客。
就在这时,左风和右雨率领的一百多名侍卫即使赶来,他们每人都驮着一个大竹篓,竹篓里放满了寻常百姓家用的瓦罐瓷瓶,这些瓶口和罐口都被泥土封死,舒润的泥土尚未干透,散发着一股股恶臭。
这近百名侍卫都用布条封住口鼻,他们所到之处都会有一股恶臭弥漫空中,他们的到来让苏华面上一喜,上前迎着他们道:“你们可算赶来了,快将东西都运到城头,是时候给他们点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