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边关战事告急,我也没有那么多兵可以给爱卿练兵用。不如爱卿就点两百心腹,也不用爱卿直取敌将首级,只用重创敌军便可,爱卿,可有信心?”
那将领倏地睁大了眼,“王爷,这.....这,两百兵卒,是否有些太少了?”
尹栖水表情淡然,“爱卿要是愿意,两千也行,不过就要爱卿拿下蛮夷王头颅了。爱卿,可有信心?”
“噗嗤。”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将领脸都绿了,左右环顾,找不到人,但感觉每个人都在嘲笑她。
她当然不敢对尹栖水表示不满,只好怒视侍从。
“既然如此,便让阿木当个见证,将军如果有需要,可以通过阿木联系本王。”
将领面色为难,但想到中间还有个人,觉得若是此人能通融通融,也不算没有转圜余地,“王爷,阿木大人是谁,微臣怎么不曾听说?”
“阿木是我的心腹,之前在基层体验了几年,如今叫她回来,正好给她点事做。”
那将领还是摸不着头脑,还想再问,却被尹栖水一脸的不耐烦给劝退了。
而她,也完全忘了自己最初来的目的,不仅如此,还惹了一身骚。
那将领退下后,便只剩下信君和阿木。
尹栖水先对信君示意,然后唤了阿木过来。
“阿木,你负责监管。将两百兵马,不多不少。战况如何,及时禀告;若有异常,可直接来面见我。不懂的,让尹十八教你。你可会觉得本王的安排太过仓促?”
阿木最初眼神还是茫然的,待听完尹栖水的话,豁然明朗,摇了摇头,“阿木定不辱使命。”
尹栖水本来是打算让尹十八监督这事的,不过放个人在明面,好安排罢了。
顺便,看看阿木是否是可用之才。
她实在,太缺人了。不求智勇双全之人,凡是有些本事,又有忠诚之人,她现在都要。
阿木和将领都走了后,房间里便只剩下她和信君。
尹栖水不太确定他的来意,“信君,来找孤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的姿态明显比在外人面前更放松,信君自然也注意到了。
“我给王爷炖了一盅汤,王爷日夜劳顿辛苦,我没有什么好做的,只能以此为王爷解忧了。”
尹栖水嘴角微勾,顺了下头发,“嗯,你辛苦了。”
下一刻,信君就在她身旁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为她擦拭起头发。
信君从前,可从未对原身那样主动过。
他是在,试探她,还是讨好她?
窗外的光阴落进来,尹栖水能看到榆树翠绿的枝叶。
她侧首,信君的确长得极好,在他的眉眼中,尹栖水似乎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在看什么?“信君的声音温润。
”信君长得好看。“
信君噎住了。随后面色如常,“皮囊,不过只是身外之物。”
真有意思,尹栖水想。
信君不说“王爷谬赞”之类的云云,却不知有意无意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不禁想起了,月下面对旁人时,那淡淡的目光。
“就是好看啊?信君不喜欢吗?”
尹栖水笑着看她,目光不带一丝欲色,是纯然的欣赏和好奇。
信君突然觉得她靠得太近了,后背几不可察地僵直。
他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敷衍,但却直觉这不是个好决定。
是说“好看又什么用”还是“王爷喜欢就好”。
前者太过率直,后者太过敷衍。
所以信君说的是,“王爷喜欢吗?王爷喜欢,自然信君也喜欢。”
所以就是不喜欢咯,尹栖水想。
长得好看确实无用,她想,信君这样一个极品美男子,最后还不是嫁给了原身。
“信君,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需要我,你也能活得很好。”
信君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很快反应过来,“王爷慎言,信君从不敢想。”
从不敢想,那便是想喏。
信君难得对她“推心置腹”,她没打算恐吓他。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的人求财,有的人爱名,有的人逐利,有的人终其一生劳劳碌碌,大部分人都在世俗的框架下,谨慎克己地活着,信君,你是哪一种呢?”
信君,你是那个肯打破规则的人吗?
“王爷,你变了。”信君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直视她。
她的目光悠远而平静,像是经历了很久远的时光。
但明明,昭王不过及冠之年。
而这种沉静,却像火一样,将人的理智烧得一塌糊涂。
恰好,信君的理智还剩一点,所以他避开了目光。
尹栖水不在意,“会被当成鬼怪烧死吗?”
信君面色不变,摇头,“王爷是菩提子转世,没人可以冒充王爷,否则,神树将降下怒火。”
“神树。”尹栖水呢喃了一句,并不将这种一听就是大夏国常识的事物问出口。
也因此,信君虽然怀疑,却没有想过昭王被她这个孤魂顶替了。
毕竟,古也有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故。所以,他以为,她从前是在藏拙咯?
藏拙,这个词,可真和原身搭不上边。
“所以信君,你是哪一种呢?”
信君的身形一僵,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在信君沉默的间隙。
借着窗外的春光,她的目光从信君的青丝,眉眼,落到他的唇耳鼻。
为什么又不像了呢?是错觉吗?
她明明只是用眼神在看。
信君却觉得,她眼神扫过之处,却比肌肤相亲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直上青天揽明月,欲倾东海洗乾坤。若是没错的话,是信君曾在《书海文选》中写的吧。信君,还记得吗?”*
须知少小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谁没有过少年,有过瑰丽宏大的愿望。
直到后来,认识自己的平凡,无能为力,最后羞于启齿。
不知该说是少年天真幼稚,还是现实太过沉重。
尹栖水想,她还是喜欢意气风发的少年。
喜欢草原上奔驰的骏马,边塞壮丽的落日,山巅凌冽的寒风。
若是,永远是少年该多好。
或者,永远如同少年一般该多好。
所以像信君你这样的聪明人,到底是想得通,还是想不通呢?